我還未嫁,每個月薪水也不高,我的姊姊與弟弟都有各自的家庭,經過我們三姊弟討論後,我決定將工作辭掉,全職照顧母親,而我的姐姐與弟弟負責日常生活必需品的費用以及我的薪水。
台灣已邁進長照2.0的時代,不管是1.0或2.0,女兒或女性都是長照的固定班底,很多失智症患者傾向依賴家庭成員,通常是女兒或媳婦來照顧他們。在臨床觀察上,常看到因為家人生病,會有家庭成員必須犧牲,身兼照顧責任的職業婦女,最後都被迫離開全職或兼職工作,因在這社會價值觀下,照顧長輩大部份責任仍歸於女性。
雖然根據衛福部2007年到2019年的調查,我們看到65歲以上老人的照顧者,女性比例從70%降為61%,顯示男性照顧者的比例確實隨時代變遷而有所增加,但女性還是佔最大比例。
在診間的觀察,陪伴長輩進來的大多是女性,女兒、媳婦、孫女或是外籍看護,也可見男女性間與長輩互動的不同,男性多在旁邊看不發一語或多回答不知道,女性在過程中,較會跟長輩互動或幫忙發言,甚至會仔細聽評估的內容而竊笑,特別是在進行短期記憶的題目。
那天,筆者遇見一位年約50歲的婦女,在脫下口罩那一刻,她憂愁的表情道盡了生命的苦。
她說:「照顧母親已經三年了,真的好累好累。母親變得不一樣了,她的個性變得容易發脾氣,總是認為我偷東西,有時還不准我碰她。我也開始變得暴躁易怒,有時還會想哭。姊姊總是怪我,為什麼要對母親發脾氣,她懂照顧的辛苦嗎?她以為只要付錢就沒她的事了。一想到如果母親走了,我的後半輩子怎麼辦?我的決定是對的嗎?」
我還未嫁,每個月薪水也不高,而我的姊姊與弟弟都有各自的家庭,經過我們三姊弟討論後,我決定將工作辭掉,全職照顧母親,而我的姐姐與弟弟負責日常生活必需品的費用以及我的薪水。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討論,而是環境種種因素加上我賺的錢沒有他們多,覺得我好像應該要接下照顧母親這個重擔。
每次見面,傾聽同理她的感受,當下減輕她的壓力感、舒緩情緒,但我們彼此都知道在離開這扇門後,她依舊會戴上口罩,繼續隱藏她那憂愁且無法抵抗的生命。
見面數次後,我們逐漸從照顧母親的話題,抱怨家人的不理解,轉而在爬梳她的生命歷程,逐漸從想脫離照顧苦境,轉而在照顧困境中如何生活,如何看見自己。
她總是習慣接受所有的要求,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小時候家裡經濟狀況不好,姊姊年紀跟她差12歲,很早就到外地工作了,因此從小就她跟弟弟相依為命,為了弟弟他犧牲了很多,讓弟弟能夠專心唸書。但現在照顧母親,有時候卻會出現這樣的想法:「媽媽從來沒照顧過我,為什麼我要照顧她?」。現在她正重返童年的生命河流,再次經歷那個不被愛的小時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