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人都休妻？
《孔子家語》提到，孔子在十九歲的時候娶了并官氏為妻，一年以後生了個兒子叫孔鯉，字伯魚。不過，古書對於孔子跟妻子之間的互動，幾乎沒有記載，甚至後來還有孔子休妻的傳聞，就連我之前在大陸上課，也有學生拿孔子三代休妻的問題來問。
我想會有這樣的傳聞，跟《孔子家語．後孔安國序》的說法有關。書裡說：「自叔梁紇始出妻，及伯魚亦出妻，至子思又出妻，故稱孔氏三世出妻。」這裡的出妻就是休妻之意。好，所以照這樣看來孔家也太不像樣了吧？叔梁紇就是孔子的爸爸，他出妻（第一代），孔子的兒子伯魚出妻（第二代），然後伯魚的兒子、也就是孔子的孫子子思也出妻（第三代），所以孔家確實是三代出妻。
欸，但這裡的三代出妻沒講到孔子啊？如果孔子也出妻，那應該是四代出妻而不是三代啊，所以孔家其實應該是「只有孔子沒有出妻」，其他三代都出妻了，就這個意思，就這麼簡單。可為什麼大家都喜歡講孔子出妻？這就像大家都喜歡看台大人出一點糗事，好比台大人過馬路摔一跤會是新聞，因為大家嫉妒你又恨你啊！台大人最好出點事，只要你出事，大家就會覺得，YA ！老天爺是公平的！對孔子也是這種心情。
君子就要遠其子？
孔子跟妻子的記載很少，跟兒子伯魚的記載也不多。《論語．季氏第十三》中，「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的故事，是少數提到孔子與兒子互動的記載。
陳亢有一天問孔子的兒子伯魚：「你是不是有一些是你老爸教你，但沒教我們這些學生的啊？」
伯魚就傻傻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爸怎麼教你們這些學生，我只知道有一天我想溜出去玩，結果老爸站在那兒。他叫住我，說：『站住！你學詩了嗎？』我說沒有。他就說：『你不學詩，將來怎麼知道要跟人家說什麼話？回去！』」所以他就回去學詩。然後又有一天，伯魚又要偷偷溜出去，又被孔子逮住。這次孔子問：「學禮了嗎？」伯魚又說沒有，孔子說：「不學禮，你將來根本就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回去！」於是伯魚又退回去了。
從這兩個人的互動來看，你會覺得這是親愛的父子關係嗎？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父子關係，兒子學了詩沒、學了禮沒，老爸竟然都不知道？
故事的最後，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這裡說的「君子遠其子」，很可惜後來竟成為中華文化之中父子關係的榜樣，說這個君子呢，不要跟小孩太靠近，以至於後來的父親都覺得跟兒子的關係不好也很正常。
但微妙的是卻有一種隔代情是爸爸跟兒子關係不好，但爺爺跟孫子關係卻很好。好比《孔叢子．記問第五》有這麼一段記載，說「夫子閒居，喟然而歎」，孔子有天沒事做，感嘆了起來，他的孫子子思就問：「怎麼這樣嘆息呢？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子孫都不成材啊？還是你恨你自己生得太晚啦？沒跟堯舜同一個時代啊？」你看，這孫子靈巧吧，都知道爺爺喜歡聽什麼。
孔子跟子思說：「我想做的你哪裡會懂啊？」子思回答：「我聽過爸爸擔的柴，要是兒子擔不起來，那就叫不孝！所以每次想到這事就很緊張，我怕我玷汙了祖先，或不像爺爺您那麼厲害，所以我每天都很努力。」最後，孔子笑著說：「唉呀！你這麼努力，我們孔家有希望啦！」可見孔子跟孫子的感情很好。
其實孔子不只生了兒子伯魚，也有一個女兒，可惜只有暗暗出現過，像是在《論語．公冶長》裡提到：「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這裡的「以其子妻之」當然不是說孔子把兒子伯魚許配給他，不是在講多元成家，而是說孔子把女兒嫁給了公冶長。但這個女兒在這樣被淡淡提起之後，便沒有其他了。
作者介紹｜孫中興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博士，現為台灣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從《論語‧學而》開啟與孔子的緣分。近年來日日於網路發表一篇「論語日記」，至今已累積五百零三篇。著有《穿越時空，與孔子對話》、《學著，好好分》、《學著，好好愛》、《令我討厭的涂爾幹的社會分工論》等書。
本文經授權選自三采文化《穿越時空，與孔子對話：關於理想與生命，讓孔子來回答》
責任編輯/潘渝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