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下雨不停的日子，應該還要維持一週的時間。前幾天搭到一台UBER，那運將大哥沒記錯的話應該是62年次，上車時沒多說什麼，但他還蠻想聊些什麼。老樣子開場是這樣：
「今天假日，大哥還出來跑車做生意呀？」
「以前也是上班做辦公室的，現在開計程車自由慣了，反而回不去上班的日子。」
運將大哥那份有氣無力的講話方式，倒有些無力感。
我開玩笑說：「假日不陪陪老婆小孩嗎？出來開車這麼拼，還是出來透氣反而覺得比較自在？哈」
「我沒結婚，一個人在家也無聊，還不如出來賺錢。」
運將大哥丟出了這句，從語氣聽起來氣氛好像有點悶。
不是那種自己很愛單身生活的那種口吻。
心裡稍微算了一下，運將大哥也49歲快50歲。
我試著安慰幾句：「單身有單身的好，婚姻也有婚姻的好，各有好壞，像您這樣多自由，要去哪就去哪，很好呀！而且如果想要人陪也可以交個年輕小女友。」
運將大哥說：「我們這把年紀，年輕女人哪會看得上，之前有交過一個離婚有小孩的，後來分手，價值觀也不合，沒辦法。」
「怎麼說？」
「其實像我們出去，我可能會為了省那每小時20元的停車費，繞一下，想說找便宜一點的停車場來停，因為一小時差20塊，如果三個小時就差了60塊，她覺得一個男人這麼小家子氣，像話嗎？一點長進都沒有。而且花錢可兇了，反而分手後我開始存到錢。」
運將大哥討論著以前交往的種種過程。年輕的時候確實會為了那幾十元算了老半天，但隨著年紀漸長，時間很寶貴，就不會為了那幾十元花太多時間。
沒來得及說話，運將大哥又繼續講了，可能真的想找個人說說話吧！
「我跟你講，一個人生活久了真的會蠻孤單，但我跟你說，存錢速度真他媽的有夠快，我開計程車這樣，每個月也休沒三天，加上也不會出去玩，連馬子都沒有，那自然就很省。可是，人就是這樣，就是覺得寂寞。」
運將大哥繼續說著，我回個幾句：「談戀愛本來就要花錢，結婚生活也同樣要花錢，養兒女更是要花不少錢，大哥您說的是沒錯，那您盡量找不太喜歡花錢的女生不就好了。」隨後運將大哥開始講起了擇偶的條件，大概就是一群男人們混在一起會聊的那些有的沒的，後來問了大哥是哪裡人，現在住哪？運將大哥說：「我台北出生，後來爸媽回南部養老，我現在住在淡水，租房子一個月才一萬。如果還堅持住台北市，我看那租金至少要兩萬五以上。生活真的也是很輕鬆，雖然離市區是遠了點，不過社區的質感很不錯。」
我笑笑說：「大哥您也可以回南部生活，跟著爸媽回去南部，就不會一個人住在台北了，而且你住淡水的房租好便宜，空間是多大？」運將大哥這時才有點笑容：「回南部我也不知道我能幹嘛，工作也沒這麼好找吧！我現在住的雖然是套房，但空間很大，算是大套吧！實際空間應該有10多坪，每個月這樣生活，沒交女友的話，存錢很快，只是常常會想著如果有個家庭好像很不錯。」
「拜託，結婚的男人才羨慕你，多少人跳進去又想跳出來，你卻想不開一直想要跳進去，像我這樣有兩個孩子要養，常常沒睡飽，這樣難道有比較好？」
運將大哥默默說：「我朋友幾個結婚的也跟你講相同的話，各有各的好，只是我以前年輕時眼光也太挑，後來就不知不覺過了適婚年紀，像我們這種不是大老闆的，女人也看不上啦！都50歲了，要好好找個伴真的不簡單，你們結婚有小孩的，至少以後是比較熱鬧有伴的。你懂那種感覺嗎？你懂嗎？」
大概也知道運將大哥想表達的意思，不過他講他的，我也講了很多結婚後的壞處，不知道是否會讓他覺得我在故意唱反調，例如哪邊都不方便去，時間就是會被綁住，而且照顧小孩久了頭腦會變笨，再不然就是要放棄自己很多的興趣，老婆罵小孩還會發脾氣轉到老公身上，為了家事分配大吵以及生活開銷壓力等等，這些都是要扛起一個家很不容易的地方。
運將大哥也分享著一些看法，這點還算蠻認同的：「以前也遇過好幾個女性朋友，30歲說還想玩，有的說不想結婚，有的說單身這樣比較自由，結果後來又過了沒幾年反而迅速結婚，有的也生小孩當媽媽了，其實真的要果斷選擇這輩子不婚不生，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我勸運將大哥想開一點，緣分可能還沒到，更重要的是：「你要先有錢照顧好自己，就不會覺得養個女友或養個老婆會燒光荷包。」
運將大哥嘆了一口氣：「一個人久了會慢慢有錢，但也慢慢老去，那份孤寂感，會冷死人的。算了，你這當爸的人應該也不懂吧！」
說來真的蠻有趣的，搭了千趟計程車，各種故事也都聽過，但20幾分鐘的車程，這運將竟然發自內心講了三次真的很孤單這種話，讓我印象十分深刻，究竟是這份中年的寂寞很可怕，還是人永遠都在羨慕別人所擁有的事物？
因為結婚後的男女，更常聽到嚮往單身的自由，這更是不足為奇了，這位運將大哥讓我覺得挺有意思，很大的原因是「他夠坦白」，坦白面對自己的心境，他依舊有努力找尋伴侶，他說即便離婚有孩子的對象也願意交往，但一個人要讓對方覺得有希望、有歡愉、有未來，這樣才會散發魅力，假如只是一味唉聲嘆氣，而且50歲還必須為了幾十、幾百元煩惱，這樣的態度與生活自然很難吸引到另一半靠近。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畢德歐夫
責任編輯／趙鳳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