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者經常陷入照顧工作捨我其誰的迷思,「我不做,誰做?」或不願意也不放心交給別人。時日一久,照顧長輩經常變成一個人的責任。偏偏主要照顧者雖然辛苦,卻未必能得到肯定,甚至付出被為理所當然,女性、學歷較差者,更是如此。
阿嬤生病這幾年,生理跟心理狀態每況愈下,先說說生理狀態好了,原本愛漂亮的阿嬤,每天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在房間塗塗抹抹,就像日本的傳統女性一樣,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敢出門,阿嬤出門到附近廟口的攤販買菜或買早餐,往往一去就是一兩個小時,健談的阿嬤不管遇到熟人或陌生人,總能熱情的與其攀談,從外太空聊到內子宮,什麼都可以聊,自從跌了一跤不良於行之後,阿嬤頭髮不染了,妝不化了,首飾不戴了,也不出門了,她的生理狀態退化成一個小嬰孩,每天光是清阿嬤的大小便,就讓父親和母親忙個半天。
阿嬤有四個小孩,老大就是我父親,學歷最低(國中畢業),收入最差(社會底層勞工),離家最近(和阿嬤同住),二叔移民外國,三叔和四叔則是中油和台電的員工,阿嬤生病這幾年,醫院往返都是我父親在接送,理由是我爸住最近,接送方便,其他叔叔們則以工作為理由,推三拖四,父親沒有埋怨,把照顧阿嬤視為自己份內的工作。
父親是長子,也是最不得阿嬤關愛的兒子,因為父親的學歷低收入少,比不上在台電中油以及旅居國外的叔叔們。還住在一起的時候,老家的馬桶壞掉,紗窗破損,逢年過節要油漆粉刷,這些工作都由父親一肩扛起,那些讀過很多書,感覺很有水準的叔叔,從來不會幫忙,連油漆的材料費都是父親自己出錢,母親憤憤不平,父親總是阿Q式的說:「又沒多少錢,不用計較這麼多。」阿嬤和那些叔叔們都看不起父親和我們家,阿嬤總是跟街坊鄰居稱讚自己的小孩在中油台電上班,還有一個在國外做生意,父親彷彿是隱形人,是外頭撿回來的養子,阿嬤的口中鮮少稱讚過父親,只有要做苦工或看病需要人載的時候,才會想起有這個大兒子。
這陣子阿嬤臥病在床,三個兒子輪流照顧(在國外的自動閃過)。事實上,除了父親會和母親輪流陪獨居老人阿嬤過夜以外,其他的兩個叔叔鮮少陪伴,都是兩個嬸嬸在張羅阿嬤的大小事,清明節祭拜阿公的日子,我從小到大,從來沒看過那幾個德高望重的叔叔出現,在整個大家族裡,我只是個人微言輕的晚輩,但這些我都看在眼底,最近那個旅居國外的叔叔回國了,照顧阿嬤沒幾天就到處出國去玩,照顧阿嬤的擔子又落在父親和母親的身上。俗語說:「父母在,不遠遊。」更何況阿嬤的身體已經是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會走,她口中的這位孝子,哪裡孝順了,我實在是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