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帆船最怕的就是『一帆風順』。」操控著這艘名為「洄瀾一號」帆船的謝教練，在海上航行時和我這麼說。
大家不是都會如此祝福彼此嗎？我露出不解的表情，謝教練笑著繼續說著：「帆船在張帆航行時，例如風往右側來，那麼船會往左邊傾斜，風會撐住船身，所以其實只有前後方會搖晃。而帆船所謂最怕的『一帆風順』，指的是和船航行的方向之間完全沒有角度，也就是風直接從船的後方來的「正順風」，這種方向的風雖然會推著船快速前進卻撐不住船身，所以船身會隨著浪前後左右不斷擺盪。」
聽到這我真是搞糊塗了，那到底什麼才是對帆船最好的風呢？「對帆船來說最好的風為『側順風』，也就是從船的左後或右後方四十五度左右來的風，至少基本要大於三十度。這樣的風不僅可以推著船身往前近，而雖然會讓船傾斜，讓你以為好像就快要翻船了，但這樣傾斜的角度其實可以穩穩地撐住船身，讓船不會隨意地與浪起舞。」謝教練解釋著帆船與風之間最適宜的角度，似乎也映照出了我們與生命之間相處的角度。
帆船是種很特別的運動及交通工具，放眼一望幾乎大部份的運動都必須要與各種自然的力量對抗，但帆船不是，它必須順著大自然的力量才能跑得快，跑得遠，想要讓帆船走得穩走得快，必須非常清楚現在周遭得海流及風的方向，風與帆之間該抓住多少，要放掉多少，找到最適合這艘船，現處環境，還有正操控著這艘船的人三者之間最平衡的位置及力量。
因為工作的關係接觸了海洋，就像發現了另一個裝滿黃金的新世界，充滿俯拾即是的智慧。海洋的界限和一般人所熟悉的陸地規則很不一樣，與海洋親近的人有種自然開闊的特質，而海洋所擁有的不是放蕩無邊的「自由」，更像是接納各樣百態的既深且廣的愛。
很多人不知道帆船其實是一種非常適合環遊世界的交通工具，不論到哪個國家也沒有是否為邦交國的考量，都不需要先申請簽證，只要帶著護照抵達港口先不要離開船，海關會直接幫你處理，也就是類似「落地簽」的方式，在拿到簽證後就可以自由在陸地上活動了。
「我想每個喜歡在海上航行的人，心裡都有著一幅很美的畫，一個簡單純粹的地方。」
十幾天在海上航行的日子裡，讓我了解到不論自己現在感覺如何，它都將變成一個新的東西，當生命裡有什麼結束的時候，我知道便會有一個新的開始，走進這個韻律的唯一方法，是放開自己，放手讓心順著生命之流走，相信這股推著自己向前的流，放鬆地把自己交給它。
「眼睛不要看眼前的浪，因為近處的浪既明顯又破碎，看久就暈了，而雖然正下著雨浪波洶湧，但只要看著遠方的海，你便能漸漸得穩定下來。」一天當船在大風大雨中航行於澎湖內海時，船長這麼和我說。
大海教會了我太多事，教會了我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邊界永遠超乎人類所能想像，而生命的美好便在於它如何能包容各樣的愛及恐懼。願以作一個身體和心靈都自由的人，然後不論來到生命裡的是什麼，都用力地擁抱它。
＊作者為自由跨域藝術工作者／攝影師 ，著有《中亞，聽見邊境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