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推薦顧客的信賴,是買賣之本。
日本在幕府時期,做生意的人仍不知廣告的效用,只知品質好,就受信賴,客人就會上門。明治時代,西化以後,日本人學會了西方現代的商業術,他們會找名人代言,也會透過專家推薦,更快速取得顧客的信賴,並取得更多消費者的信賴。
二○年代,台灣的報紙就已出現專家推薦的廣告,不過,廣告主都屬於日本大品牌的公司。
一九二六年,獅王牙膏登出德國柏林大學齒科教授、理學博士檢測自家牙膏的報告,結論指出,獅王牙膏完全符合牙齒保健劑該有的所有條件。日本現代醫學源自德國,找德國博士想必更具說服力。廣告上,直接呈現德國博士顯微鏡下的影像,雖然沒幾個人看得懂,但也沒幾個人能否定其中的佐證力。
三○年代,化妝品公司也採行了相同的辦法。
對化妝品界來說,「巴里」(巴黎)兩字就是權威、先進的代表。戰前知名的品牌ミツワ把一個巴黎專家的信放入廣告,有幾個讀者看得懂手寫法文呢?但擺上去,有信有真相,說服力的分數立刻往上加。雖然經過日文翻譯,巴黎專家也只不過說,白粉和乳液兩種產品都很優良,如此而已。
有件事滿有趣,巴黎專家在同一天,也寫信給另一家日本洗髮精公司「葛原工業所」。葛原是日本最早使用「シャンプー」(shampoo,洗髮精)一詞的公司,一九二六年,出產了「摩登」洗髮精。一九三二年,巴黎專家就是針對摩登洗髮精做測試。
葛原跟ミツワ一樣,把法文信登上報紙廣告,聲稱得到世界的誇讚。葛原與ミツワ是不同公司,但是,都刊登巴黎專家研究室的實驗相片,入照的是同一批人,唯一東方臉孔的男性不知道是誰,但他既做白粉測試,又參與洗髮精測試。真不知道當年這是一項什麼內容的國際合作,究竟是怎麼安排出來的。
不論如何,商人向來努力,總是使出渾身解數。戰前日本的廣告大戶味之素自然也沒有錯過洋專家推薦這招。一九一七年,味之素就到紐約設事務所,雖一度關閉,一九二六年再開。他請來的洋專家就是紐約餐廳主廚了。
廣告上,洋廚戴著廚師帽,側著身,挺個胖肚子,一手捧著味之素的盒子,一手舀味素準備入鍋。一旁有紐約洋廚的信,已譯成中文,他說,味之素對於「各種料理皆得好結果,驚喜莫甚,深感味素之為物,誠最新理想之調味料」,無論什麼簡單料理,加了之後,就會有一種獨特氣味,他「喜極不忍自秘」,不能藏私,因此「奉勸」掌廚人「速用此味素,勿失良機」。
這是一九三○年味之素的廣告,八十幾年後的我們,都被說服了嗎?
*作者為知名作家。本文選自作者新著《廣告表示:╴╴╴。老牌子.時髦貨.推銷術,從日本時代廣告看見台灣的摩登生活》(麥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