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天專欄:周璇VS史茵茵, 一樣〈西子姑娘〉兩樣情

2015-12-20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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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體的要領很簡單:講同一件事的不同方面、不同階段,在這裡就是想像起飛時、飛行時、歸來時的景致。長短句也有通則可循:波浪形偶數字平仄相間,虛實交錯,情景相映,開合變化。下面把第一段歌詞標上平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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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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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句偶數字,不是平仄平,就是仄平仄;這一句最後一個偶數字若作平聲,下一句第一個偶數字也作平聲,這是唐詩所形成的格律,後人作詞曲照用,即便還不知道要配什麼曲子,也這樣做就對了。雖然如此一律套用,未免有些死板,但這個節奏,自然可以作出「高低低高」或者「收放放收」的起伏走勢,使詞句本身自帶音樂性,作曲家就好發揮。

你可能會讚嘆它的格律嚴謹整齊,但我說,光做到這點,並不足以為好詞;這在以前是詩詞的基本規則,通曉音律的大咖這樣做,不明究理的小咖也這樣做,沒什麼了不起的。而且,現在寫的是國語歌,國語因為去掉了入聲字,平仄和古韻已經有所不同,如「六橋三竺」的「竺」原是入聲字,但在國語是ㄓㄨˊ二聲,這就出問題了:誠然作詩詞可以只用一套詩韻,不管語音的變異,但是寫歌是要唱的,似乎就該管一管。怎麼辦?答案是不怎麼辦,曲子配到順暢就好,你聽這裡「竺」字就是拉長、上揚,符合二聲字走勢的,聽起來唱起來都很順,就不用再糾結那死板的平仄規矩了,畢竟這格律本來就是為了好聽而存在的。

所以說,真正了不起的,是劉雪庵所配的曲子,不但在聲韻上配合了歌詞的平仄走勢,而且在聲情上將詞中的畫面展現到了極致。

(周璇版)

請看譜,聽周璇的版本,第一句「柳線搖風」,前三字「柳線搖」的音階是一個上行接著一個下行,宛然是微微搖曳的柳樹,而緊接著,「風」字突然一個高七度的長音出來,如此嘹亮,像不像突來一陣強風,將柳葉吹得筆直?

而這一陣風過去,又是一個上行接下行,「曉氣清」將畫面拉遠,坐實下來:啊,是清晨。接著下一句,是略低的一波,波鋒「吹」字拉長,細細地吹;「送」字短促,輕輕送下來;送什麼呢?飛機聲。這裡「機聲」其實倒字了:兩個一聲的字,唱起來卻是最低的三聲,我們寫歌一般應該避免在緊要處出現這種情形,但這裡它倒得很合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就是這樣低沉的。

下面每一句,我們都可以這樣看,開動你的感官與想像,去聽周璇唱得有多麼契合:她唱「綺旎」,那旎字微微的轉折頓挫,就完全讓你體會到何謂綺旎;她唱「際會」,也不甚用力,但就能讓你感受到一種自信、樂觀,等待著挑戰的心持。神妙的是,二、三段的旋律完全一樣,而「鐵鳥威鳴」、「春水粼粼」的畫面也都一樣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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