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正紀念堂的轉型正義討論為例,這個空間,早就轉型了,已經被市民日常的蹓狗、散步解構了「紀念堂」的意義。後來在這裡發生的野百合學運、六四紀念晚會更顛覆了這個空間原始設計裡的封建元素,遑論它現在是陸客的熱門景點,大陸人哪是來瞻仰「民族的救星」,而是瞧瞧蔣逆匪幫。重新回覆紀念堂威權意義的,反而是目前參與討論中正紀念堂轉型的一些聲音:改為臺灣忠烈祠、撤儀隊、蔣中正Q版公仔下架。這些點子真貧乏。中正紀念堂若乾脆委外給三井Outlet Park來經營或開放給建築系學生競圖,比起政府在那裡辦些人權展,一定會更繽紛多元。
與政治相關的空間討論如此單調乏味,好像是臺灣的通例,二二八紀念碑與白色恐怖紀念碑就很糟糕。紀念碑為何不能留白,硬是要加上碑文?結果二二八紀念碑不敢提左派勢力的存在,白色恐怖紀念碑對於受難者的社會主義訴求遮遮掩掩,這些碑文不是轉型正義,是遮蓋歷史。臺灣社會如今對待二二八,與這些紀念碑沒兩樣,到頭來,二二八時臺灣菁英們的內鬥、相互出賣、乃至某些人的魚肉鄉民,在二二八的主流論述裡都不見了。的確,臺灣先賢們的醜事當然不可以寫入史書,高舉臺灣魂的建國論述絕對要強調貪腐、殘虐都是中國人的專利,臺灣人盡是聖賢。
期待政府介入歷史的書寫,用公權力來詮釋歷史,這是走回尊崇國家機器的老路。高喊轉型正義的某些人,和以前的黨國教育一樣,心中永遠有一本歷史教科書,他們無法理解,百家爭鳴的歷史其實不應該有教科書。也難怪見銅像就潑漆的,行動上少了解構體制的創意。
*作者為倫敦大學伯貝克法律學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