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徐浩峰的電影或小說,我都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嘿嘿嘿,我完全不信他那一套鬼話。
他寫中國的武士遇到暴政陷害與暴徒追殺,不逃不躲,因為「每個時代都有很多被殺的人……被陷害的武士是時代的必須,民眾往往只從受難者身上,才能看明白道義所在。」──這一段寫得多麼動人,但也不過說說罷了。共產黨統治下的人民中國,「被陷害而不躲不逃的文士/武士」還不夠多嗎?中國的民眾,也不過從這些倒楣鬼身上看明白利害所在。如今還以鄰為壑,放任暴政與暴徒在西藏、新疆、香港製造大量受難者,並全面拉低世界的人權水準。
徐皓峰等好品味的中國人,最大的困境是被禁止用世界史論中國,只能用中國史論世界。中國的歷史夠久,版圖夠大,可供挖掘的天寶遺事夠多,足夠有品味有良心的膽小鬼們躲在裡面優游/晃蕩三生三世,別出心裁、自我作古,最終將人禍當成天災,把道義搞成小說與電影。又彷彿救亡圖存之道,都在自家歷史裡。
結果,不流亡,就講不了真話。不講真話也罷了,看著整個國家假話充斥,也只好讀讀《大日經》,練練形意拳,嘲笑汪精衛的陰柔媚態,驚嘆中統軍統比人臉辨識系統尚有人性。
不准當公民,「臣民們」只好舞武俠
中國如今是個取法乎下,所以每況愈下的皇朝。既然不准當公民(citizen),「臣民們」(the subjects)也只好舞武俠、宮宮闈與民民國了。不少人都曾以拉.波埃西(Étienne de La Boétie)三百年前的名著《自願為奴》解釋人口世界最多的強國,何以奴口也世界最多。但是當我看著習近平們霸凌劉曉波們(甚至徐皓峰們),「史上最強小學三年級生」情結仍油然而興。當然,純屬義憤,絕非物傷其類。
*作者為輔大教授,本文原刊《新新聞》1670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