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成報告」第3條建議是「得天下士之協力,.....用其智謀」,這天下士當然包括他自己,他提這個建議目的有可能是想謀得一官半職。第4條「在日本設一民間機構,協助政府與日本聯絡」,則想靠國民黨送錢給他,由他成立情報機構,但是他判斷錯誤,如六個月內美國會主動協助國民黨反攻大陸、美蘇會開戰、毛澤東已被莫斯科軟禁等等,都屬於妄加猜測之辭,很快穿幫。若說「蔣對他的看法頗為贊許云云」,可能是王世杰的客套話,要不然就是他往自己臉上貼金之詞。他企圖在日「成立反共民主聯合陣線」向國民黨要錢的計畫,完全落空。
日本當然也是走親美路線的。胡蘭成若是心高氣傲,以為自己是朱舜水再世,應得到「名藩禮遇」,或是如孫中山當年革命赴日,「有豪士以百萬元贈借」,肯定是要失望的。戰敗而對美國死心塌地順從的日本,豈有胃口再消受胡蘭成那大亞洲主義(東亞共榮圈)的重炒冷飯?這就註定他的政論作品,經短暫風潮之後,在日本沒有市場了。
胡蘭成曾於1951年9月29日從東京寫給浙江著名詞家夏承燾的信上說:「中秋到日本,過文字生活,每月寫六千字,可維持一家三四口,有時亦去大學作學術演講。」筆者久居日本,每月僅寫六千字就可維持一家四口生活,即名作家亦不可能。夏承燾是看過他的《中國文明之前身與現身》(《山河歲月》初稿)的,對胡蘭成的見識很有瞭解,在日記中寫下了自己的懷疑:「不知所寫是何種學術也?」
臺灣文史研究者秦賢次曾在《傳記文學》雜誌第五八五期(2011年2月)撰寫「謊言與真相——胡蘭成生平考釋」長文,指出﹕「儘管胡蘭成政論文章寫得好,但在汪偽政府高官中,胡蘭成無疑係學歷最低的,這一點可說是他的心底之痛。在自卑感變成誇大狂時,胡蘭成往往自抬身價,常吹牛他係燕京大學出身,有時也吹牛係北京大學出身。」
秦賢次又說,「胡蘭成真是說謊成性,且終生未改。……胡蘭成記憶力很好,但又善於謊言,常將一些國家大事一言兩語即往自己身上攬……」這並非沒有根據的話。
胡曾給唐君毅的弟子黎華標寫信,炫耀自己是多麼重要:「(1961年12月14日)出席亞細亞問題顧問會,與會者有岸信介等。16日,忘年會(中國曰年夜飯)旭化成(日本最大化學工業)社長宮崎輝君年年為我而設。12日,書道會來邀,不去。25日,預定到八幡演說,欲卻不得,來信說延至明春,甚幸。正月裡有幾處地方請我去旅行,作學術演講及政治演講,我都不去。」言下似乎很是忙碌。這也是秦賢次所描述他的心理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