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逝世二十週年,九月八日忌日後不久便是三十冥誕,許多張迷紛紛致文悼念,從她美國洛杉磯住處說到上海住處,從《小團圓》談到《今生今世》……,但都是些老生常談,只是將「張愛玲人生瑣事」一再地迴旋、衍生與複製,沒什麼新意,看了只會暗自:「嗯。」一聲,沒有「哇!」原來如此的詫喜,甚至還會有「咦?」怎麼會有這樣胡說八道的謬誤呢?
這些謬誤都很有趣,譬如:張愛玲上海老家在她從沒住過的地址、張愛玲經常在常德公寓樓下咖啡廳寫作、張愛玲離開上海後便去了美國,她在香港待過三年的經歷全消失了;還有人以專家自居卻說可惜張愛玲老年不拍照,沒人見過她年老的樣子;甚至還有人寫出:張愛玲去溫州找胡蘭成,傷心地回到上海後「立刻」寫了分手信……。
分手信是真寫了,但這「立刻」,是張愛玲考慮了一年半後、溫州分手後的一年又兩個月左右。
1946年初張愛玲從上海出發,跋涉千山萬水到溫州尋夫,只圖個過年夫妻小團圓,到了當地後見胡身邊已有范秀美,不以為意,對胡向鄰舍只說愛玲是妹妹,也沒多計較,但在兩人散步時,根本不把范秀美放眼裡的張愛玲開口要丈夫在她和小周間做出選擇,胡蘭成拒絕。
見到張愛玲意外出現,並不喜悅甚至帶點小怒氣的胡蘭成則說:「這對愛玲,我是無言可表,但亦不覺得怎樣抱歉,因為我待愛玲,如我自己,寧可克己,倒是要多顧顧小周與秀美。」好一句「我待愛玲如我自己」,如此可以嚴以律己不帶情思,寬以待人隨心所欲。
事實到底是怎樣?為何這她總是愛得不明不白?
且看《今生今世》版本胡的描述:
愛玲說出小周與她,要我選擇,我不肯。我就這樣呆,小周又不在,將來的事的更難期,眼前只有愛玲,我隨口答應一聲,豈不也罷了?但君子之交,死生不貳,我焉可如此輕薄。且我與愛玲是絕對的,我從不曾想到過拿她來和誰比較。「我待你,天上地上,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於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人世迢迢如歲月,但是無嫌猜,按不上取拾的話。而昔人說修邊幅,人生的爛漫而莊嚴,實在是連修邊幅這樣的餘事末節,亦一般如天命不可移易。」愛玲回道:「你說最好的東西是不可選擇的,我完全懂得。但這件事還是要請你選擇,說我無理也罷。」她而且第一次作了這樣的責問、「你與我結婚時,婚帖上寫現世安穩,你不給我安穩?」我因說世景荒荒,其實我與小周有沒有再見之日都不可知,你不問也罷了。愛玲道:「不,我相信你有這樣的本領。」她歎了一氣、你是到底不肯。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