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我感到劇烈的疼痛,右腦發昏,我驚叫著,一滴滴的鮮血掉到地面,我知道自己中彈了,接著,背部又是一陣劇痛,像是被比子彈稍大的東西擊中。頭部發熱、背部發麻,生與死,可能就在這一瞬間了……
──香港《百姓半月刊》記者張結鳳採訪「六四事件」經歷
●完整的30年前六四現場報導,請見 歷史現場/直擊六四》看見歷史的傷口 專題!
六月十五日下午五點,在香港希雲大廈的《百姓半月刊》雜誌社裡,本刊記者採訪了在北京「六四事件」中受傷的《百姓半月刊》採訪主任張結鳳;她在六月五日從北京回香港後,在醫院做過全身檢査沒有大礙,在右額頭縫了六、七針的傷口也已經拆線,但精神狀況仍呈現倦容。
飯店露台目睹暴行
六月四日凌晨,張結鳳在天安門東側的長安大街上,先是被一顆橡皮子彈擊中額頭,而後背部也被擊中,所幸背部被子彈打到並沒有受傷;為了提供更多北京「六.四事件」的真相,本刊特別採訪傷口尚未痊癒的張結鳳,另外,為了保存張結鳳現場採訪的感受,訪談内容以第一人稱方式陳述。以下就是張結鳳描述事件前後的經過:
我是五月十八日就到北京進行採訪的,事實上在六月二日木樨地、六月三日六部口已經分別發生過相當嚴重的衝突,也已經有人死傷;六月三日下午,學生在記者會上喊出了學運以來最激烈的口號:「不打倒李鵬政府,中國將走向毀滅。」
三日晚上,也可以說是四日的清晨,許多報社記者都忙著在發稿回報社,我則在北京飯店的露台上觀案情況,根據白天各種訊息顯示,大家都知道這次不是「狼來了」;在露台上看長安大街,東至建國門,西到新華門,人潮來來往往。
大約是十一點快接近十二點時,突然間聽到一聲巨響,有一輛裝甲車從長安大街的西邊迅速往東前進,並且撞倒在街上的路障,裝甲車通過建國門後轉往北方前進;這時候,飯店裡傳來軍隊施放催淚瓦斯、軍人開槍殺人……等消息,在飯店内根本無法了解外面的情況。於是,我、亞洲華爾街日報記者茱莉亞和另一名香港記者結伴到飯店外了解狀況,另外,為了安全,我們只帶了身分證和一條濕毛巾。
往西前進未見屍體
下樓後,我們決定不進入廣場,以防有軍隊「進攻」時沒辦法撤出來,因此,我們停留在天安門東側靠近南池子大街的長安街上,此時,鮮紅色的訊號彈不停地從「毛主席紀念堂」方向發射到空中,也有裝甲車來回在長安街上,一樣是快速地、無視於街上來來往往的群眾。不知何時,同行的香港記者已經「不見了」。
四日凌晨一點十分,又有一輛裝甲車從東開過來,結果在天安門前被路障卡住動彈不得,幾個年輕人手持著木棍爬上車頂,敲開車頂蓋,放火燒車,在裝甲車上的三名軍人逃出來,但卻被群眾包圍毆打,一下子熊熊烈火伸向夜空,天空上的訊號彈更密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