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四年四月間顧頡剛認識北大學生譚慕愚,開啟一段「師生」的婚外戀情,長達半個世紀,其間曲折起伏,波瀾壯觀。但在這之前因日記尚未發表,因此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筆者在《五十年來千斛淚——顧頡剛的感情世界》一文(臺灣《傳記文學》2007年7月號)已詳述,其中相當多的資料來自其日記及
書信。
顧頡剛長久有失眠之苦,但大家想都想不到的是音樂家江文也曾為他作過按摩之術。一九五四年十一月十二日日記雲:「按摩之術,予所未經。此次因文懷沙之介,邀中央音樂學院教授江文也來施手術,自首至踵,捏得甚痛,欲使神經恢復正常也。別人經此手術即便睡去,而予不然,知此病之深矣。」江文也因留日,所習得的應該是日本的「馬殺雞」(massage)之類的按摩。
《顧頡剛日記》有別於其他的日記,在於顧氏在晚年重看日記後,常常在該天的空白處,再補記對某事的看法或感想。如此一來,前後數十年的不同觀點並存於該日記中。而這後來的觀點有的是補充說明當時的看法的;而有的卻是經政治的扭曲,而作的違心之言。這是讀該日記所不能不辨者,僅就其中幾件較為重大的事件,舉例說明之。
顧頡剛與魯迅交惡,在一九二七年三月一日的日記上他說:「魯迅對於我排擠如此,推其原因,約有數端:(1)揭出《小說史略》之抄襲鹽穀氏書。(2)我為適之先生之學生。(3)與他同為廈大研究教授,以後輩與前輩抗行。(4)我不說空話,他無可攻擊。且相形之下,他以空話提倡科學者自然見絀。」但到了一九七三年七月十一日,他又在日記上補上了洋洋灑灑的三千餘言來解說,他說:「倘我不在此冊空頁上揭露,後人必將無從探索,故勉強於垂盡之年略作系統之敘述,知我罪我,聽之於人,予惟自誓不說亦謊話而已。」可惜的是他當年誣指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抄襲日本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一事,始終沒有認錯,甚至提都不提。我們從日記得知當年是他把這錯誤的消息告訴陳西瀅,陳西瀅也不察就把它公佈報上,造成魯迅的痛駡陳西瀅。據推論魯迅當時可能不知謠言的製造者是顧頡剛,否則以魯迅的脾氣絕對不會放過顧頡剛的。後來顧頡剛的女兒顧潮教授仍認為「為了這件事,魯迅自然與父親亦結了怨」,恐是不確的。因為他們兩人剛到廈門大學時,還「同室辦公,同桌進餐」。而魯迅還「函日本友人,囑將內閣書庫所藏明本之序文抄出」,熱心地為顧頡剛找資料,假使在這之前魯迅就得知陳西瀅之說是顧頡剛造的謠,則斷無此舉。因此結怨是在這以後的事,而另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