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九九年南聯盟炸館事件,我跟著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遊行,到了南京鼓樓廣場,漫山遍野的紅旗和人潮。當時許多學校有學生在鼓樓廣場的花壇上義憤填膺的帶領大家喊口號。我們學校的隊伍裡,就有人說咱們這個隊伍也應該有人站花壇上面說兩句。大概我站的位置比較靠前,有人提議說那賈葭上去說兩句吧,我頭腦發熱,就站上去了。
說實話,我當時就覺得挺懵逼的,因為我完全不知道要對幾千學生說什麼。大概就象徵性的譴責了美帝國主義的行徑,號召大家好好讀書報效祖國之類的吧。最後振臂高呼,大約是「打倒美帝國主義」「血債血償」之類的(寫到這裡,希望美帝大使館不要吊銷我的簽證),然後就一頭霧水下來了。
過了幾天,好像是政治課上,老師讓大家談談對這次事件的感想,找了幾個人上講臺去談。可能因為我在鼓樓廣場振臂高呼過吧,老師就讓我上去說幾句。那個時候,我已經自己思考了幾天,覺得炸館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就是一個誤炸,背後肯定有什麼故事是我們圍觀群眾絕對不知道的。美國人扔了兩顆精確制導導彈,一顆炸了一個窟窿到地下室,另一個順著窟窿進去地下室再炸一下,看上去絕對是有精確的打擊目標的。
但在發言的時候,我就說,我們國力尚弱,不足以與美國抗衡。美國人既然說是誤炸,目前我國當然不接受,但也不能不接受,為今之計,只能利用當前的民族情緒,多要一些賠償,也就是這樣了。我話尚未說完,我的同班同學,有幾個就把早餐沒吃完的豆漿罐子、麵包、生煎包子就扔到講臺上了,然後大呼我是賣國賊,滾下去之類的。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與砸我的那幾個同學都沒有說過話。我覺得他們是傻逼,羞與為伍。但這件事,我也做得不夠漂亮,在鼓樓廣場大喊愛國口號,到小範圍的集體討論,就號稱要理智要考慮現實政治。當然,這也是我當初政治不成熟的表現。但是說我是賣國賊,我就特別不同意。這國是我的嘛我就能賣,賣誰去啊。這件事給我一個教訓,在公開場合的發言一定要深思熟慮並且前後一致。
我畢業後去了光明日報工作,聽到了一些關於許杏虎、朱穎夫婦的事情。回看當初,許多拼圖逐漸完整起來,也慢慢對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斷。尤其是愛國這個事情,後來經歷了2008年的314事件、汶川地震、奧運會、三鹿奶粉等事件,思考得更多。我的一個大學同學,我們在討論314的時候,她跟我絕交了。她在msn上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永遠站在黨和政府一邊。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對不起,給祖國添麻煩了
這幾天,戴立忍和趙薇的事情持續發酵,一群小粉紅在微博上逼各種人表態。這種義和團的行徑姑且不去說,拿著愛國的招牌就可以暢行無忌,這肯定是不對的。胡適說過,愛國有兩種,一種是民族的愛國,一種是民主的愛國。在我看來,前者是感性的,後者是理性的,但胡適這兩種愛國還不夠愛國。我認為真正的愛國,就得像張愛玲對戀人的那種感覺,把自己放低,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頭,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