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發生兩起食物外送員在送餐途中發生交通事故不幸身亡的事件，引發外界對於外送員勞動安全保障，以及平台業者與外送員間究竟屬於「僱傭關係」或「承攬關係」的討論。雖然，勞動部已確立業者與員工之間為「僱傭關係」，並進行開罰；但兩家業者也引述相關法令見解，強調彼此間屬於「承攬關係」，並已經提供外送員超過法定僱傭關係要求的保障（如投保意外險等），外界預料如業者不服政府的裁定，後續極有可能進入司法訴訟程序，結果如何仍為未定之數。
筆者認為，當各界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食物外送員時，千萬不能忽略其實包括貨物運送、美容美髮、家事服務、保險服務與保全服務等行業之中，亦普遍存在類似這種「假承攬，真僱傭」的現象。許多業者利用法律中「人格從屬性」、「經濟從屬性」與「組織從屬性」的規範，強調與員工之間的指揮監督強度甚弱、營運成本大多由員工自行負擔，以及對員工管理規章遵守程度不具強制性等情形，主張雙方屬於「承攬關係」，藉此規避「僱傭關係」所必須付出的成本。使這些勞工實質上成為弱勢中的弱勢，在許多方面無法受到現行勞動法規的保障。
根據勞動部的統計資料顯示，目前全國就業勞工人數約為1,152萬人，加入勞保者約為1.042萬人，其中屬於職業勞工（由各種職業工會投保）者約206萬人，佔全體投保人數約兩成。進一步分析這些勞工的投保薪資，以基本工資（23,100元）投保者約124萬人為最多，占比高達六成；反觀全國勞工以基本工資投保的占比約為28.4%，兩者差距極為明顯。其主要原因當然是因為透過工會投保，勞工自負保費比例為六成，遠高於透過雇主投保者兩成的自負額，勞工為減輕自身負擔，自然傾向以最低所得投保。同時，根據1111人力銀行公布的資料，以食物外送員為例，其中將近七成為正職工作，平均每月收入約為4.2萬元，完全顛覆外界認為承攬關係勞工大多屬於兼差性質的刻板印象，且其平均薪資也遠高於佔職業勞工投保比例最高的基本工資金額。
筆者認為，這些情形凸顯出目前政府在勞動相關政策上存在兩個亟待解決的問題：第一，是如何保障眾多僱用員工人數在五人以下單位工作的勞工權益。由於法令並未強制這些單位雇主替員工投保，受僱者通常只能自行透過職業工會投保，且受限於自負比例過高，大多僅以基本工資投保，嚴重影響相關給付補償的權益。遑論在投保的職業勞工之外，還有許多實際從事勞動卻未加入勞保的勞工，他們的權益保障更是一片空白。第二是如何從法規、制度與實質等方面，進行全面性的調查研究，儘速對「僱傭關係」與「承攬關係」的內涵加以明確規範，針對各種相關行業訂定定型化契約，以防止「假承攬，真僱傭」情形的一再發生，給予從業勞工更周全的保障。
日前主計總處公布今年一至八月份，全體受僱員工的經常性薪資平均為41,760元，加計獎金與加班費後的總薪資平均更高達55,706元，但同時媒體卻指出仍有超過三百萬的勞工平均月薪不到三萬元，與政府漂亮的宣傳數字形成強烈的對比。其實，包括食物外送平台在內的新興行業出現已有一段時日，而「假承攬，真僱傭」的勞動現象也早已存在，但勞工們看到的總是政府在法規與政策上的不動如山，以及行政程序的牛步化，而真正能夠代表從業勞工的立委人數又明顯不足，導致千萬勞工在複雜的政治運作中，得不到應有的發聲權。
民進黨向來自詡為勞工的朋友，蔡英文總統也說勞工是民進黨心中「最軟的一塊」。設若今天沒有發生兩位外送員不幸喪命的事故，相關行業的勞工們還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得到政府關愛的眼神。勞工們要的不是政府不時對外公布，亮麗卻冰冷無感的數據，而是真正能保障他們勞動權益，讓他們從心底暖起來，有溫度的勞動法規與政策。
*作者為台灣勞工總工會理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