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一直到民國時期,中國人出國以求學為目的的居多,比如魯迅(日本)、胡適(美國)、陳寅恪(歐洲)這些。說到長期定居域外,那大概要到1949年鼎革之後避走海外的那一批。可是多年過去,他們在海外的存在感較弱,連唐德剛、黃仁宇這樣取得豐碩成果的華人學者,都感到被邊緣化,更何況普通人了。他們不參與主流社會的活動,時時回望大洋彼岸的中國,試圖融入當地的願望並不強烈,很多人終身都不曾想過入籍。
也難怪,在民族主義情緒熾熱的當時,經過離亂的中國人沒有多少人願意歸化他國。而改革開放後的情況截然不同,經濟貿易的國際化已經蔚為大觀,以開放心態看待中外關係以及族群認同,是一種新的思維,並衍生出一套新的世界觀。出去就是為了一種更好的生活,當然有功利的一面,但與之前的中國人出國定居的狀態已經非常不同。
好山好水好寂寞
不管是移民海外還是短期居住海外,都是當下有能力的人群的一種生活方式,本屬於私人領域的事。但移民已是中國中產及以上人群特別關心的話題,是心照不宣的內心渴望,是低調從速的「悄悄進村打槍的不要」。我是想把這個話題放在公共領域裡檢視,期待能夠得到嚴肅而認真的討論。
討論的主旨其實是:個體選擇離開(不論是長期還是短期)一個國家追求自己認為更好的生活,是不是一種積極的態度?「雙早論」面臨的質疑是,個體是否需要為國家承擔相應的責任?在我看來,這取決於作出決定的個人。如果你認為有責任留下來熱愛國家,那當然沒得說。如果你認為應該追求個體以及家庭的更好狀態,那別人也無法批評。
我一個朋友在加拿大養了九隻貓,然後買了一片農場雇人耕種,自己則在國內媒體上寫時評,日子過得悠哉悠哉,除了有點寂寞。一回國,就是高朋滿座勝友如雲觥籌交錯,仿佛要狠狠彌補魁北克那些寂靜無人的夜晚。許多人都問我:在國外寂寞怎麼辦?這真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可是寂寞就是代價啊。作為成年人,應該知曉行為及其後果以及應該為此所做的承擔。你不吸霧霾了不吃地溝油了不用假藥了,是不是得損失點什麼?當然這一點也不儘然,因為本來也可以不用吸霧霾不用吃地溝油,但你沒什麼辦法。出去了,就只能是跟國內比,跟之前的生活比,覺得綽綽有餘就行了。寂寞是全人類的通病,還有孤獨,基本在哪兒都會有。不是打幾圈麻將吃兩頓火鍋能解決的。
我通常會認為,寂寞或者孤獨,大概是內心還不夠豐富導致的。假如一個人的內心世界足夠豐富,他可以用相當多的辦法去排解這種情緒。李白夠寂寞吧?「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個段位玩得夠高,三個人只是不能鬥地主,但李白不需要鬥地主啊,他要的是「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從宇宙的意義看,這種孤獨人人皆有之,在在皆有之,換個地方,可能只是「更孤獨」而不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