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一開始也是認定自己該完成爸媽期待的,畢竟她自認比身邊同學還幸運、很多同學高中一畢業就要去賺錢幫忙家裡,反觀自己是家族裡唯一書讀最高又還沒開始賺錢的人,她不想讓爸媽失望──只是當鯉魚真正投身考試時,她才認清殘酷無比的現實:「階級會流動,但流動的資源是不成正比的。」
靠「努力」脫貧殘酷現實:一天只睡3小時、清醒時拚命用手打逐字稿寫試卷,她在考試前夕失去右手
從菜市場來到頂尖大學,鯉魚說自己時常是抱著罪惡感在生活的:「我會想說我的家人在幹嘛?我跟朋友吃飯喝咖啡,但我爸媽在為了錢撞牆……我在外面住,回去看到他們老化的程度會嚇到,一個月回去看他們一次、每次都會覺得他們好像變老了……」
這份罪惡感成為鯉魚不斷壓榨自己的源頭,準備公職考試期間她接了公關公司跟家教的打工,一周上4天課、3天當工讀生,甚至接了早上5點到7點的打工,這樣工作完就可以繼續準備考試,長期下來一天只睡3–4個小時,有時候看著其他中產階級同學無憂無慮、忙完課業就去玩耍的樣子,她也會怨嘆:「那個覺得我想要好好睡覺的心情、還有為什麼我要賺錢賺得那麼努力的心情,真的會覺得好累喔,我想休息。」
鯉魚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夢想,她期望進入新聞業改變社會,只是「夢想」在媽媽看來是不切實際的存在,鯉魚高中時就被說過:「妳可以追求我的夢想,那我呢?我都犧牲這麼多了!」甚至媽媽也會說:「給妳唸書,是不是過太好?」
儘管鯉魚在大學時就找到知名媒體業實習機會、也穩定兼職下去,在媽媽看來做記者的薪水實在太少,沒辦法實現媽媽「退休」的夢想,一家人幾次爭執下來以後鯉魚就認命了,她決定認真「還債」,考上公職、給錢、彼此互不相欠。
「準備考試的環境滿變態的,對考生來說很扭曲,你要一直抄筆記幹嘛的……我上研究所學分不少,白天也要抄筆記、晚上也要抄筆記,補習班老師說什麼我盡量去做,像是寫擬答計時、30分鐘以內寫滿幾面……」
如此拚命想考上,一方面也是來自家庭經濟壓力──「我真的沒辦法跟一般同學一樣有多一年去無憂無慮去準備考試,我會想要馬上考上、至少畢業一兩年考上,但有些同學真的可以無憂無慮唸研究所,多唸一年也沒關係……當我們從小被灌輸恐懼,會變成我們無法讓自己『失敗』,會怕自己一失敗家裡會怎樣。」鯉魚說。
只是人的身體終究有極限,醒著就是高速打逐字稿兼差、抄上課筆記、寫補習班試卷,鯉魚忽略了過去車禍的舊傷,一切就在第二次考試前幾個月爆發──她的右手不能用了。一開始狀況是整個手都腫起來,痛到完全無法寫字,她以為只是一般發炎、兩個禮拜就會好,沒想到過了一個月還是沒有好轉,最後確診為慢性肌腱炎、看中醫勉強壓下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