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外放前的時空背景,正逢台美關係最為困難的情況。我外調華府,縱然不是「跳火坑」,也絕對是件苦差事。
國會組有成就感,政治組却常有挫折感
忙完了《八一七公報》的善後處理工作,我開始了各單位的實習,包含電務、出納、會計等。因為做個外交官,必須要精通十八般武藝及各種行政庶務,不是一般人想像中,整天周旋在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之中而已。我記得在會計處實習完畢、等待主管簽字時,該處幫辦(相當於副處長)馮冠武(馮寄台大使之父)在我實習簿上一邊簽字一邊含笑表示:「我相信你到美處(駐美代表處的簡稱)以後絕對不會承辦會計,我可以放心地簽字!」
當時的美處涵蓋:外交、經濟、國防、教育、農業、勞工等部專業人員,還有國安情治單位官員,彷彿一個「小內閣」。其中主要對美政府的聯繫工作,端賴「政治」與「國會」兩組。前者與美國行政部門打交道,後者聯絡國會參眾兩院。在我揣測未來去處之際,北美司的資深同仁私下向我表示:「你肯定會被分到這兩組之一;不過為了你好,最好別分到政治組。」
當時美國與中共建交後,主管外交事務的國務院(Department of State)對於美處並不友好。國務院在亞太局中將原來專責中華民國業務的「中國事務處」(Office of Chinese Affairs),改為轄管中華人民共和國。該局另設「台灣協調組」(Taiwan Coordination Staff),處理斷交後的台灣業務,總共只有三個人。相對之下,中國事務處人員高達二、三十位,而且經費增加,兩者差距不可以道里計。美處政治組負責與國務院聯繫,就侷限於台灣協調組了。當時的華府氛圍,美國已結中共「新歡」,台灣雖然不若「棄婦」,但是政治組同仁要看國務院官員的眼色,也就不在話下了。
對照於美國行政部門的冷淡以對(Cold shoulders),美國國會當時對於台灣,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不但同情有加,而且常常仗義執言、拔刀相助。這可追溯到兩個原因:一、美國政治傳統上,國會與行政部門本就應該扮演「相互制衡」的角色;二、卡特民主黨政府倉促與台灣斷交,引起美國許多朝野人士的不滿,尤其以共和黨國會議員為最。
在這種情況下,美處國會組人員自然比較受到國會山莊(The Capitol Hill)的歡迎。當然,他們的工作也有辛苦的一面;例如要經常提供台灣發展現況資料、Update台美關係上所遭遇的問題、有時還要籌組國會代表團(包含參眾議員或助理)到台灣訪問等等。但是,因為沒有行政部門「一個中國」政策限制下的「硬道理」(例如不能自稱中華民國)及「潛規則」(例如不能進行辦公室拜會),做起事來比較得心應手。也就因此,當時一般認為,國會組的工作容易有成就感,而政治組的工作常常有挫折感,這也是北美司前輩私下好意「祝福」我最好別分到政治組的主要原因。
*作者為資深外交官,前駐非洲史瓦濟蘭王國大使。二○一三年轉入民間企業,現任華航集團華夏航科國際(股)公司董事長。本文選自作者新作《把一手壞牌打好:一個台灣外交官的奮鬥心影錄》(聯合文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