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否能跟學習診斷或手術那樣,以同樣的方式來學習告知壞消息呢?各種相關研究已經清楚表明,告知壞消息確實是可以學習的,而且,無論是醫學院的學生抑或是執業中的醫師,都可以從在這個主題上的進修中長期受益。不論是發生頻率或是影響範圍,壞消息的類型都非常多元,這也造成它們產生的生存威脅與後果的不同。告知壞消息可謂是醫師最常見、卻也最令人難受的任務之一。在執業期間,一名醫師大概得要與患者及其親屬進行超過二十萬次的對話。儘管醫療相關技能都有檢查清單與各種協會頒發證書與進修課程;然而,對於醫師應該或能夠如何進行對話,卻鮮少有這方面的培訓或進修課程。醫師有取得許多額外資格的義務,否則的話,可能會失去自己的專業執照;可是,無論是德國或是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醫師都沒有義務參加醫病溝通的課程或進修。告知壞消息對於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件困難的事,倘若由於未經專業訓練,人們試圖避免這類對話或不加思索,那這件事將變得更為困難。
若能以最妥善的方式跟對方說話,就算是傳達懷消息,也不至於讓接收者最終失去方向與希望,這樣的能力不是天生的。「對話」是比較好的形式,因為對於雙向訊息交流來說,這是最重要的;若只以片面的方式進行對話,注定會失敗,它也不會讓對方變得更有執行能力。重點在於:促使他人有能力自我負責、變得積極,而不是引領他人走入情緒和思想的死胡同。「爆料壞消息」(breaking bad news)是指傳遞某項會令人們對於未來變得負面的消息。就醫師的角度來說,這個詞彙所指得則是某種困難的對話,在這樣的對話中,醫師得有自覺地向患者傳達對方罹患了某種具有生命危險,且難以治癒的疾病。當然,這個定義還有很大的詮釋空間,因為對於訊息的份量與判斷南轅北轍,而且還會受到諸如經驗、人生哲學、精神性、宗教信仰、年齡和教育程度等各種因素的影響。文化背景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此外,壞消息的總和與頻率,同樣會影響到對於消息的感受和評價。
可以確定的是,在多個壞消息之間,間隔多長的時間、壞消息對於當事人日後的人生帶來什麼後果、過去處理相關對話的成功經驗,這些都會在處理壞消息中扮演某種角色。尤其是當事人在收到壞消息後如何去因應,顯然也是十分重要的考量;也就是說,他們在這當中如何積極地去體會自己能夠掌握的命運,還有,同時是否也存在好消息。此外,當事人目前的健康狀況也不容小覷。無論如何,所有壞消息的共同點皆是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希望和夢想,但那未必與實際情況相符,往往只能取決於當事人的感受。所以,這涉及了人對於未來的看法、以及他們對於生存威脅的感受。根據我的經驗,醫師往往比自己所意識到的更常傳遞壞消息。因為壞消息不單單只有罹患了不治之症,壞消息也有可能是醫學角度不算壞,但卻還是有可能摧毀患者的希望或引發患者恐慌的某些事情。
無論是各種生活領域,或是職場和私生活,都有可能要傳達壞消息。
人們可以學習這方面的技巧,甚至能在不失關懷與同情下學習處理。研究、反思與訓練,可以幫助我們妥善地精進傳達壞消息的技術,甚至因此獲得滿足。本書旨在幫助你瞭解這門技巧,希望它能同時帶給傳達者與接收者實際的幫助。重點不在於傳達壞消息有無萬用的方式,而是在於發現良好對話的原因、並挖掘「他人與自己是如何反應」的。
*作者雅利德.席胡利(Prof. Dr. Jalid Sehouli),摩洛哥裔的德國名醫,現任柏林夏里特(Charité)婦科醫院負責人,是全球頂尖的癌症專家之一。本文選自作者新作《說壞消息的藝術:在醫療裡,找回彼此信賴的溝通方式》(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