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之,兩個作者都認為全球化確實受到疫情影響,但程度有別,格雷認為全球化面臨質變與翻新,奈爾認為只是量變與調整。
從全球輿情反應看來,奈爾這種強自鎮定的看法居於少數,格雷這種迫切想改革全球化的看法居於多數。相對於站隊新自由主義的奈爾,與各種主義保持距離的格雷比較能接受改變,哪怕過程是痛苦的。
因此,當討論到大政府與小政府的議題時,格雷能較無罣礙地擁抱大政府,據他所稱,英國一向傾心於建立強而有力的政府。相對地,顯然仍相信(少管民間閒事的)小政府的奈爾,在病毒碾壓美國聯邦政府時,避開了這個議題,而將矛頭指向領導階層的「反開放」,與在國際組織裡「退群」,甚至放其全球領導的角色,而這是完全違背新自由主義國際關係的失策。
換言之,奈爾與福山一樣,並不承認美國體制比較劣質,絕大部分的錯,是川普政府的錯。不過,福山已承認新自由主義失敗了,但奈爾還勉力挺住。
大政府與小政府並非必須二擇一,如何將政府職能調整成經得起風浪,也同時能鼓勵民間創造力,兩種體制是可以嘗試截長補短的。只有死守教條的「主義控」才會非此即彼,而這是西方文化裡的思維傳統,不是傳統中國式的。
在這一點上,格雷強調了最近常見的一個關鍵詞「韌性」,他主張應該「打造更具韌性的經濟和更加適宜人類生活的社會」,韌性的經濟意味著拒絕過度依靠某個生產大國,供應鏈要分散風險,也就是他說的「世界碎片化」。更適宜人類生活的社會,意指放棄高強度追求物質生活水平提升的目標,將步調放緩點,而這有賴政府對市場的干涉多一點,以「看得見的手」制約一下「看不見的手」,也就是他重提的「穩態經濟」。
因此,格雷可以毫不客氣地宣稱「自由資本主義已經破產」,他顯然本來就不在那隊伍裡。
再者,格雷還可以不留情面地宣稱「美國在世界上的地位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同時過氣的還包含了此前的「超級全球化」,「二戰後的全球秩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更早過氣」的英國人,對美國與「美國的地球」,加上崛起的中國背後插刀的心態。
而奈爾,則忙著盤點美國優勢與中國劣勢。他認為美國絕佳的地理位置不會改變,能源輸出國底氣雄厚,未來15年勞動力可能還會增長5%,生物,奈米,數位技術等關鍵科技仍是佼佼者,更不用說傲視全球的教育軟實力了。
反觀中國,奈爾評估其軟實力一時半刻還跟不上西方,硬實力的增長也在放緩,未來15年勞動力會減少9%,地緣政治也過於複雜。
非常典型的自由主義式樂觀。
奈爾看似冷靜的分析不見得是錯的,尤其,他留給自己的活扣,是一個在國際組織頻頻退群,放棄軟勢力與全球領導又反開放的領導層,如果不按照過去曾無往不利的新自由主義路線走,以上由樂觀轉為悲觀的全責,川普要一肩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