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渡觀點:如果學生運動變成哈巴狗

2020-06-19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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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大學生會提案要成立「校園轉型正義小組」,卻無思考與論述,學生運動是為了風骨,而非為了向當權者求骨頭的哈巴狗。(示意圖/*CUP提供)

臺大學生會提案要成立「校園轉型正義小組」,卻無思考與論述,學生運動是為了風骨,而非為了向當權者求骨頭的哈巴狗。(示意圖/*CUP提供)

當臺大學生會提案要成立「校園轉型正義小組」,一些臺大畢業的校友認為這是搞政治,等於要拆除傅鐘,雙方在媒體對戰。我原本以為會有關於傅斯年的論戰,等著看史論。想不到,臺大學生會如此不濟,竟只學舌民進黨說「校園也要轉型正義」,然後,更有趣的是,還學共產黨,說要成立一個「轉型正義小組」,想用小組來搞權力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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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1980年代就開始採訪學生運動的老記者,我實在不得不說:太丟學生運動的臉了。

早年學生運動是對戒嚴體制、威權體制的反抗。「李一麟」、輔大、文化的學運等,至少辦讀書會、參與黨外刊物,做一點向權力挑戰的遊戲。雖然現在他們都已經是孩子出頭天了,但當年還算個叛逆者。

後來的〈自由之愛〉從校園刊物的內容被審查開始反抗,但校園刊物的對抗實在沒什麼意思,跑來問我。我建議他們去鹿港參加反杜邦運動,我和李棟樑是結拜的兄弟,於是連絡了鹿港的接待者,安排住處等事宜。他們的鹿港調查,坦白說,離學術應有的水平,還有一大段距離,只是一種熱血青年的「參與式調查」。說白了,就是幫鹿港反杜邦運動加溫造勢,把學運跟環境運動串連。這對於參與反杜邦運動的人,乃至於鹿港鄉親來說,都是非常明白的往事。

但至少,〈自由之愛〉有過反威權的社會實踐。

後來的〈野百合〉學運,則是解嚴後的學生運動了。他們在形式上,踵繼前一年天安門廣場的型式,學「民主女神」的榜樣,做了一個野百合大雕塑。而佔據廣場、做帳篷,也沒超出六四的典範。但也因此很容易受關注,民間都深怕變成學運的鎮壓。然而,臺灣畢竟大不同。李登輝本身就有意藉此外力搞政治改革,學運與李登輝彼此借力使力,一個進行國會全面改選 ,一個順勢完美落幕。

這幾波下來,臺灣的學生運動其實已經不再是與權勢對抗,反而互相為用。學生運動已不再是反抗的危險志業,反而像是邁向政治場域的職業。

到了太陽花,那就是明明白白的,一種配合政黨利益、上層政治鬥爭的行動了。

20140324-SMG0019-151-太陽花學運,學生攻佔行政院,24日凌晨6點左右開始,警方以優勢警力搭配噴水車,花費約一小時淨空中山南路與忠孝東路學生。(余志偉攝)
太陽花學運,學生攻佔行政院,警方以優勢警力搭配噴水車,花費約一小時淨空中山南路與忠孝東路學生。(資料照,余志偉攝)

等到這一次臺大學生會的「校園轉型正義小組」之議,那就真的只能搖頭嘆息。

按以往學生運動的應有規格,至少該有一點論述,才能提出建議。例如,把臺大的歷史、過去學校的不公不義、校園如何受到壓迫等,做一些功課。然後,寫寫文章,先發動起來,論戰一番,再向學校提出抗爭。最後會因為有爭議,建議成立一個研究小組。

想不到,臺大學生會完全不用思考,沒有論述,竟然照套執政黨的「轉型正義」,再學共產黨要成立小組。這麼便宜,就要在臺大搞一個「轉型正義小組」。

說真的,學生運動沒有對抗權力者,對抗執政當局,已經是很墮落、很丟臉的事了,你可以拿去問任何一個國家的學生,例如韓國好了,說臺灣大學的學生運動是在扛執政黨的旗,幫執政黨搖旗吶喊,一定會被笑死了。

從1980年代的臺灣,到1989年的六四事件,我都是社會運動的現場採訪記者。但看到臺大現在這個樣子,我真不知道該說臺灣的學生運動墮落了,還是整個已經「歪樓」到快倒塌的地步。

一如胡適說的,大學要做「獨立之思考,自由之思想」的園地。或至少,你站在權力的對立面,做一個獨立思考的人總可以吧。如此學舌,甘為鷹犬,有何顏面?

但願,臺大一如傅斯年的性格,可以「留一分風骨,做百年學府」。而學生運動,至少是為了風骨,而不是為了向當權者求骨頭的哈巴狗。

*作者為自由作家,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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