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政治犯逐漸凋零,沒有見證人的歷史如何被記憶?國家人權博物館館長陳俊宏意識到,綠島的紀念活動不能只是受難者抱團取暖,必須讓白色恐怖與民主文化成為公共記憶。沒有標準答案的當代藝術,充滿多元的可能性與開放性,即便「看嘸」也能自有詮釋。
氣溫飆破攝氏三十度的夏日,綠島的國防部感訓監獄傳來尖叫聲:「不要帶走我的兒子啊!」一位母親一聽到守門人喊出兒子的名字,聲嘶力竭地高喊、緊抓著孩子的手不放,試圖阻止他被守門人帶出牢房,但小男孩最終仍只能放下背包後離去。
親歷「告別」感受政治犯遭遇
這是表演藝術工作者林子寧在綠島進行的行為藝術「不能說的是_____」。她在曾經關押政治犯、名為「綠洲山莊」的監獄扮演守門人,一一唱名參與者,被叫到名字的人必須無聲告別,沒有人知道下一個被叫到的會是誰……。
講到綠島,不少人首先想到的是「(黑道)大哥的故事」,關押政治犯的記憶相對顯得空泛。事實上,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七日,第一批抵達綠島感訓監獄的,是當時被認為「意圖顛覆國家」的政治犯,當時凝滯的空氣、無聲的走廊、備感壓迫的牢房,正如當代台灣社會面對威權統治的態度。
如何讓民眾體會政治犯的感受?林子寧透過行為藝術及活動影像,重建歷史記憶,這是二○二○年綠島人權藝術季的作品之一。近年來,台灣的轉型正義工程漸漸跳脫說理與教條,「藝術介入」成為重要的手段,這兩年的綠島人權藝術季是年度規模最大、活動時間最長的藝術展出。
過去十五年,政府都在五月十七日舉辦「綠島人權藝術季」,安排歌唱或戲劇演出,邀請過去的政治犯共同登島追思。但卻被部分政治犯戲稱為「媽祖進香團」,只是為了安置冤屈、獲得安慰。陳俊宏接任國家人權博物館館長後,嘗試以當代藝術為媒介,邀請藝術家至綠島參展。
「有一年,一位政治受難者在藝術季前一天跌倒,臨時不能前來,把大家都嚇死了!」隨著政治犯逐漸凋零,沒有見證人的歷史如何被記憶?陳俊宏意識到,綠島的紀念活動不能只是政治受難者抱團取暖,必須面向社會,讓白色恐怖與民主文化都成為公共記憶的一部分。
藝術遠比報告書有力量
為什麼是藝術?「藝術是南非後種族隔離時代中最重要的工作,藝術創作可以打開思考辯論對話的空間,遠比五本總結報告書來得更有力量。」兩年前,前南非憲法法院大法官薩克思(Albie Sachs)第三度拜訪台灣時,這麼告訴陳俊宏。
林子寧提到,有人會認為行為藝術像是在消費白色恐怖或民眾情緒,但她的藝術創作不只重視最終產出,更重要的是人與人的互動過程。她在活動結束後,將邀請參與者共同討論告別時的行動與過程中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