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當選美國總統是革命性的時刻。他的勝選在國際政策方面的含意相當深遠。自一九四五年以後,歷任美國總統皆戮力支持仰賴兩大中心支柱的國際秩序。一為促進國際貿易;二為以美國領導的盟軍為基礎的全球安全體系。
川普揚言拆毀這兩條支柱。這位美國第四十五任總統信誓旦旦,要力行貿易保護主義。他也始終如一地質疑聯盟的效益:他說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過氣了」,並暗指日本和南韓一直在敲美國竹槓,而未盡其防禦的本分。
川普對全球事務的革命性論點,是以民眾對一種現象的不滿為後盾,即本書所稱的「東方化」(Easternisation)現象──權力和財富正從西方轉移到亞洲。依據國際貨幣基金(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的資料,若以購買力為基準,中國已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美國退居第二,讓出自十九世紀末盤據至今的寶座。二○○九年,中國也成為世界最大的商品出口國:擠下二次大戰以來年年居首的美國。而中國的崛起,只是更大規模板塊遷移的一部分:亞洲的經濟力愈來愈強。
誓言「讓美國再次偉大」,川普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扭轉東方化的過程──讓美國回到昔日無可匹敵的地位,包括生活水準和全球影響力。
川普重建偉大美國的願望,很可能造成美國和亞洲新興勢力之間的衝突,特別是中國。在二○一二年習近平接任國家主席、大權在握後,中國也朝向更激進的民族主義邁進。早在川普發誓「讓美國再次偉大」之前,習近平就推銷過類似緬懷民族主義的思想,承諾要讓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隨著習近平和川普先後在北京和華盛頓掌權,美國民族主義和中國民族主義可能在太平洋對撞的舞台已布置就緒。
最可能發生衝突的顯然是貿易。如果川普貫徹他的威脅、對中國貨物實施任意調動的關稅,勢必引來報復。貿易戰爭將接踵而至,戕害世界前兩大經濟體的商業關係。
川普勝選後,美中發生實質戰爭的威脅也愈來愈高。本書也投入不少篇幅關注美中地緣政治的對抗,在歐巴馬執政期間如何漸趨激烈。川普入主白宮可能大幅加快這個過程。歐巴馬政府一直刻意但小心地試著防堵中國在亞太地區的野心,這個努力也可能被川普的新做法所取代:那比先前更咄咄逼人,也更逞血氣之勇。甚至在就任前,這位新美國總統就展現了和北京作對的意願──打破美中關係於一九七○年代正常化以來歷任美國總統的慣例,和台灣總統直接交談。
亞洲最令川普耿耿於懷的莫過於經濟。長久以來,傳統經濟理論相信亞洲國家的財富增長對美國是好事,因為那能為美國公司開拓更大的市場,也為美國消費者創造更便宜的商品。但川普和他的顧問顯然不認同這種想法。他們怪罪「全球化」──也就是國際貿易和投資──是美國勞工生活水準低落的主因。川普的白宮首席顧問史蒂芬‧巴農(Stephen Bannon)就主張:「全球主義者把美國勞工階層開腸剖肚,創造了亞洲的中產階級。」在他看來,亞洲財富與日俱增已害美國一貧如洗──絕非主流經濟學想像的互蒙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