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把人消失掉、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那『恐怖』才嚴重……他們告訴我,你現在要開始準備,不管坐牢多久,你隨時、每天都要想,當那扇門打開、讓你走出去,你要幹什麼?--最後我就一直朝這方向,出去要怎麼做怎麼做心裡都做好計畫,就你門打開!」
能超越絕望的,會是怎樣的能量?出生於1949年的呂昱(原名呂建興)可謂台灣「活歷史」之一,他曾在19歲反對救國團專橫、動手串聯新的學生團體,卻也因此揹上「叛亂」罪名、遭「電線穿牙」電刑凌虐又遭判無期徒刑──他親身經歷「台灣歷史最黑暗一頁」白色恐怖,卻也忘不了獄友一席話,在那個人命輕如塵埃、一掃就掉的年代,讓他對威權政府立下「活著出來跟你幹到底」的誓言。
談起所謂「恐怖統治」,呂昱說那並不是像電影《返校》演的一樣公然衝進學校把人抓走,真正的恐怖是讓人半夜莫名「消失」,家人以為孩子一去不回、身邊的人不敢問,被消失的對象也無分本省外省、獄中戴上腳鐐就是等著被槍決──然而再怎樣恐怖的統治仍有人堅持奮力站起,年紀輕輕就坐牢的呂昱,也在那15年牢獄生活見證最強大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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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昱出生於1949年,那一年國民黨輸給共產黨、全面撤守來台、展開近40年的戒嚴時代。問起從小有哪些生活經驗是當今年輕人很難體會的,呂昱第一個想到的是:「我整個成長,就跟外省小孩的衝突無法分開。」
如今台灣已無本省外省之分,但71歲的呂昱仍記得當年切身經驗,差別待遇從便當盒就開始──那時本省孩子只有3塊地瓜,外省孩子卻能吃白米飯,配菜就更不用談、本省孩子連菜都沒有,「一天一餐兩餐沒關係,但整個學期下來,不會恨嗎?」甚至呂昱當年球鞋是珍惜地拎在手上,怕走多了磨壞、到學校才敢穿起來,外省孩子卻是公家配給半年一雙、從不缺新鞋。
「省籍矛盾是在這種生活形態下產生的,不必灌輸什麼,不用知道二二八、我小時候也不知道二二八,但我就是覺得,不公平……」呂昱說。
呂昱從小就感受到階級之分,儘管他就讀左營中學時成績優異、被高雄選為「優秀青年代表」,被派到救國團一手掌控的學生團體「自覺會」後,心中的反抗之火就被點燃了。當時救國團已被政戰系統把持、軍方思想滲透,自覺會辦公空間跟經費都是救國團提供的,一舉一動大事小事都是救國團說了算,這讓呂昱非常不服氣:「把我派來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只能做他們要你做的事,那派我來幹嘛?」甚至,年輕氣盛的呂昱還曾指著救國團招牌大罵「亡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