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下午2點46分,日本東北近海發生規模9的強烈地震,隨後在震央周邊的福島、宮城、岩手縣的沿海地區引發大海嘯,高漲海水淹沒了宮城縣石卷市的大川小學校,74名學童與10位教師不幸喪生,包括鈴木典行的12歲女兒鈴木真衣。
被海嘯淹沒的女兒
震災過後兩天,鈴木典行在校園的斷垣殘壁間找到寶貝女兒的遺體——他瞥見土堆中露出的一隻鞋子,冒著低溫徒手開挖,挖出的鞋子背面寫著「真衣」二字。
「我們的真衣有戴眼鏡......我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戴著眼鏡,我以為只要我搖一搖,她就會醒過來。」鈴木典行告訴《美聯社》(AP):「我輕拍她的臉頰、搖晃她的身體,邊喚著『真衣、真衣』,但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警方當時告知鈴木典行,他不能將女兒的遺體帶回家,只能存放於臨時停屍間,「我簡直無法忍受讓她待在那個地方......那裡實在太冷了,於是我把毛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並取下她的眼鏡......當家人們看到我回家時手裡拿著眼鏡,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3月11日當天,正在工作的鈴木典行在天搖地動過後回到家,相信身在學校的女兒安全無虞——大川小學校位在距離海岸4公里遠的小山丘上——但不久之後,關於海嘯的消息就開始延燒。
鈴木典行原本以為,雖然學校周邊的區域因海嘯而阻絕,但情況並非太糟糕,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們意識到海嘯摧毀了整個城鎮。」
在震災和海嘯的破壞下,通往大川小學校的道路無法通行,鈴木典行直到兩天後才搭船到遍地泥濘的校園,見到女兒了無生氣的面容。「當我更近距離地看著她,我發現她的耳鼻沾染了泥污......沒有言語能表達我當時的感受。那是無法承受的殘酷,令人感到又悲傷又憤怒。」
"When my family saw me arrive home with her glasses in my hand, they knew what had happened.”
— heldavidson (@heldavidson) March 9, 2021
After the wave: a decade of grieving for a daughter lost to the Japanese tsunami. By @justinmccurry https://t.co/kDOpmCusyn
追尋真相的父親
在這場震災中,宮城縣石卷市總共失去3062個寶貴生命,至今還有415人下落不明;而鈴木真衣就讀的大川小學校共有74名學童、10位教師罹難,還有4個孩子的遺體仍未尋獲。但害死80多名師生的罪魁禍首,並不是無情天災,而是能夠避免的人為疏失。
在大地震平息後,大川小學校的老師們決定把全校108名學生帶往操場集合,孩子們在那裡待了40多分鐘後,老師才發現海嘯逼近,趕緊將學生帶往鄰近的橋樑,但已為時已晚,滔天海浪最終在下午3點37分將他們吞沒。事後證實,若師生在第一時間就前往學校附近的後山避難,就相當有機會能逃過無情巨浪侵襲。
【読まれています】なぜ迎えに行かなかった 大川小の遺族、消えない後悔https://t.co/4Vzz3JoCgG
— 朝日新聞デジタル (@asahicom) March 9, 2021
間もなくあの日から10年が経ちます。津波に襲われた大川小学校で娘を亡くした母親。助けに「行けなかった」のではなく、私は「行かなかったんだ」と悔やまれている遺族がいます。 pic.twitter.com/U1GyvnSckL
十年過去,鈴木典行仍然清楚記得他為女兒的籃球隊執教,以及真衣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模樣,「以真衣的年紀來說,她的個子比較小,卻還是很喜歡打迷你籃球。她對妹妹很好,也有很多朋友。」
在大地震發生前,石卷市的危害地圖並未將大川小學校包含在淹水風險範圍內,甚至將校園列為海嘯避難所。鈴木典行深信,如果老師當初做出對的決定,他的女兒如今依然活著,而這個事實令遺屬更加痛苦。
2014年,23名學童的遺屬向宮城縣與石卷市相關單位提告,最高法院認同地方政府未能防範悲劇,宣判被告必須賠償家屬14億4千萬日圓(約合新台幣3.9億元)。
滿載記憶的聖火傳遞之路
雖然許多罹難學生的父母至今無法正視大川小學校的校園,甚至呼籲將學校拆除,但鈴木典行選擇回到女兒的葬身之處,向前來致意的遊客解說制定並遵循疏散計畫的重要性,希望後世不再重演悲劇。
目前擔任「大川傳承會」負責人的鈴木典行,希望校園能永遠保持原貌,如此一來,遊客才會對這座學校,以及曾在其中讀書、玩耍的孩子們的故事產生共鳴。「災難絕對會發生,物品會受到破壞,但人命會得救,」他向《衛報》(The Guardian)表示。
“Run with Mai”: When Noriyuki Suzuki runs in the Tokyo Olympic torch relay, every stride he takes will be in memory of his daughter, Mai, as well as dozens of other students and teachers who died in the massive Japanese earthquake and tsunami 10 years ago. https://t.co/F2WaQjhTDR
— The Associated Press (@AP) March 10, 2021
隨著傷痛的311即將到來,不少遺族到校內搭建的臨時祭壇獻上鮮花並祈禱,鈴木典行說,他和太太(她在震災中還失去了父母、姪子和姪女)以及小女兒相信真衣從未離開他們身邊,「這十年既漫長又痛苦,但我們的感受並未改變,她依然是我們珍愛的女兒,家裡總是能聽見她的名字——不只在悲傷的時刻,當我們想起她喜歡的事物、地方,銘記她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時也一樣。」
而經過十年歲月,2021東京奧運的聖火25日將從福島縣起跑,途經日本859個市區町村,身為罹難者遺族的鈴木典行也將擔任傳遞火炬的一員。
不過,鈴木典行並非獨自一人跑過這段路—他向前邁出的每個步伐,都是為了紀念愛女及大川小學校逝去的80多名師生:「我想和真衣一起跑,想與這裡的所有孩子一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