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寫到得國家文藝獎,但寫起小說,戲劇泰斗坦言犯錯是因為沒經驗,到《DV8》終於慢慢上手,這次他已經把自身的矛盾攤平到各處細節,年少時因憂鬱症與友人疏離、逃離家庭與學校的種種過往,隨著吳誠查訪案件,逐漸放回作家跟偵探心中。
「現在年紀比較大了,要稍微坦然一點。」那完全是紀蔚然的親身經驗,如今他也希望,能給走過相似歷程的心靈一點療癒;當年發作時,台灣根本還沒憂鬱症這個詞存在,更遑論相關療程,「那時跟家裡講,他們就帶我去看家庭醫師,只會開安眠藥給我。」
後來,紀蔚然在報紙上讀到有醫生談論心理疾病,於是瞞著家人偷偷去看門診,「那時真的很亂七八糟,百憂解還沒發明,他們也無法對症下藥」,於是每有症頭出現,他就往不同的醫院跑,跌跌撞撞之間,對各大醫院門診竟也熟門熟路。
紀蔚然:有意、無意分享跟恐慌症、憂鬱症相處之道
「這幾年憂鬱症變成大家朗朗上口,我也覺得要面對那些東西,順便回憶那時的心情。」誠然憂鬱症沒有所謂康復,紀蔚然依然要與心裡的黑暗拉鋸,規定自己走路出門、節制飲酒,試著平衡身心,「如果小說大家覺得無聊,至少能得到一點抗憂鬱的療癒,我是有意、無意地跟大家分享跟恐慌症、憂鬱症的相處之道。」
紀蔚然其實把《DV8》當日記來寫。他每天寫1000字,情節邊寫邊想,有時被害人出現,還沒頭緒誰是兇手,寫完發現要少了線索,再回頭補上,沒什麼太縝密的計算,連善、惡辯論也不想多管,「反正偵探小說就是正義,有人被殺,就要破案。」
紀蔚然也明白,當然有深入探討善惡的推理作品,「但我還是新手」,於是《私家偵探》有善構成的惡,《DV8》裡有偏執成魔的人性,但終究是推動故事的環節,兇手內心如何掙扎到成為扭曲地步,他不想多談,「有種寫法是讓他們說更多,但我不太想碰,可能有點害怕面對。」
面對生命慢慢坦然了,但講起邪惡,紀蔚然語氣變得遲疑,遠方依然有些污濁的東西讓他恐懼。幾年前,宏達電爆發內鬼案,首席設計師被控將機密技術竊往中國,紀蔚然看了新聞,見這人身材精瘦、身穿高領毛衣,理著平頭襯上斯文眼鏡,根本賈伯斯翻版,「我相信他家也一定很乾淨,但內在可能很黑或很亂。」
當紀蔚然把目光放在所謂年輕一輩,3、40歲的社會中堅分子時,心底竟蔓生憂慮,「他們職業都是白領階級,外表都是光鮮亮麗,面對社會要求可以做得很好,但底下的暗潮平常看不到,有種分裂的東西。」
紀蔚然回憶有次在網路上,看到朋友討論社會對不起年輕人,卻有年輕人說,要怪年輕人自己不爭氣,「哇,現在有人可以大言不慚,我成功因為我厲害,你不成功因為你失敗,我就懷疑他們的內在是什麼?可能是反社會;他們奉行物競天擇、幾乎沒有同理心,但你要他有禮貌,他就有禮貌,要環保就環保,越來越會隱藏,看起來都很雅痞、都懂得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