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36年9月5日,遠征柏林奧運的日記中,張星賢曾寫道:
「今井哲夫突然跟我說,他在巴黎聽說了我跟林月雲的傳聞,說臺灣報紙報導了我從奧運回來之後,要跟她結婚——是駐巴黎的滿鐵(滿州鐵路,張星賢當時任職於滿州國)張先生在電話中告訴他的。」
「我當然不會相信傳聞,但是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謠言傳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吧。」「我在東京已經拒絕很多次了,我想她大概也放棄了吧。」
隱晦的語言中,似乎藏著兩人的一些微妙情誼。不過,當時張星賢、林月雲分別為「台灣人挑戰奧運、代表日本出賽」的一時俊秀,在當年的吃瓜鄉民眼中,應該是相當登對的!
與張星賢不同,林月雲即便同樣受到資助赴日,卻始終沒有機會真正成為日本奧運選手。儘管在日本堅實苦練,被眾人認為很有希望前往柏林奧運會時,林月雲卻得了急性肺炎。即便在「奧運會最終預選會」前,抱著病體上場參賽,仍然以0.1秒的些微差距,敗給學妹三井美代子,未能成功入選。
反過來說,以肺炎未瘉的病體,卻能跑出如此成績,也著實令人驚嘆。若沒有病魔攪局,林月雲肯定會順利入選柏林奧運代表隊的吧?說不定能成為史上第一位在奧運會留下名次記錄的台灣女性?
在林月雲的心中,必定也反覆縈繞著這些折磨人的「假如」問題。在事後寫給楊肇嘉的信件中,她如此寫道,「我從未忘記我是臺灣女性的自覺。而老天竟然給了以此信念努力過來的人,最慘重的懲罰......」
「不運」
錯過1936年的柏林奧運後,林月雲並未停止,仍全力為了1940年的東京奧運而努力。雖然林月雲本人沒有留下太多隻字片語,但張星賢寫給楊肇嘉的信件中,卻可窺見她狀態之一二:
「我知道月雲小姐不分早晚地練習,目的在一雪前恥,但是請先生留意她的狀況,不要讓她過於勉強。她若再次病倒,將讓臺灣女性運動員再度蒙受打擊,這點還請先生費心留意。」
林月雲的苦練痕跡,在1937年的「第十八屆全島大會兼第九回明治神宮臺灣預選會」中展露無疑。她在100公尺預賽中,以12秒5的成績,刷新了由她自己所保持的台灣記錄,跳遠項目則是有5公尺09的表現。以這次優秀的紀錄為根據,日本陸聯技術委員會在1937年11月3日,決定正式推薦林月雲為1940年東京奧運會的日本第一候選選手。
這是林月雲此生距離奧運最近的一刻,然而也就僅止於此。
在林月雲以東京奧運國手身分密集地參與各項賽事、集訓時,中日戰爭已經進入後期,不但日本國內進入戰時體制,並不支持舉辦奧運會,世界各國也紛紛對此提出抗議,認為作為侵略者的日本帝國,沒有資格舉辦象徵和平的奧林匹克運動會。
1938年7月15日,日本奧運組委會正式放棄東京奧運會主辦權,該屆奧運會原擬改由芬蘭赫爾辛基主辦,隨著歐戰爆發,該屆奧運終宣布正式停辦。
此後,林月雲仍零星出席日本國內的數項賽事,卻未再挑戰奧運大門。
二戰之後,台灣進入中華民國統治時期,林月雲與廈門電臺臺長葉肇卿結婚,在四年內戰期間幾經輾轉,最後回到故鄉彰化擔任教職,並擔任臺灣省運動會裁判十餘年,一直到1985年,台灣區運動會會旗進場時,都可以看到林月雲掌旗的英姿。
1937年,《臺灣新民報社》調查部所製作的《臺灣人士鑑》終,對於林月雲曾三度叩關奧林匹克大門,卻分別因為暈船、肺炎與戰爭無法如願的經歷,留下了簡短的「不運」二字,或許道盡了林月雲的選手心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