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隱隱透露對現實(財產、職位與功名所提供的安全保障)的高度依恃,與因此在規畫自我生命路徑時,會有寧願選擇社會與集體他者的共同大我意見,忽略個體內在小我需求與呼喚的傾向。當然,大我有時的確可以涵蓋小我的需求,而小我卻是很難回應大我的整體期待,因此自然容易出現兩造間的認知落差,也清楚顯現世代價值移動的矛盾。
我有一門大四畢業生的課,是以一對一約談的方式,和即將踏出校園的學生談論各自的未來想法。學生普遍有著在符合社會與親友的期待,以及可否去追求自我間的疑惑,但也同時顯現出某種不願依循成規、卻又對未來信心不足的迷惘狀態。
這讓我想起大學畢業前,我其實同樣惶恐與不安的心情。但是那時社會所給予的路徑選擇不多,而經濟條件與機會的誘因相對充足,所謂選擇就是被社會選擇,不太需要做什麼自我的思考,自然會滾動入一個整體的大滾輪裡。
現在想來,其實這就是時代的差異,透過集體意志所創造的社會共同財富,確實是我那個時代的表徵。然而,時代在此刻的呼喚,卻似乎全然不同,現實環境基本上富無虞足,做為年輕世代生長背景的一九九○年代,建構的多元與民主價值系統,已經牢牢深化入台灣的社會結構,因此這個時代賦予年輕人的挑戰,自然也迥異於上個時代的長輩們。
也就是說,這世代看似輕忽現實、看重自我,可能更是一個健康成熟的社會,所該正面看待的必然趨勢,因為在這其中,個人的差異性與理想追求,可以得到更多的機會顯現,單體的生命價值與意義,有機會獲得更完整的實踐與保障。
上一代不可自免地必須汲汲營營,與因此換得的生命處境,會被重新觀看與評價,還不能簡單論出優劣究竟。但是對於此刻的年輕人,這樣不以物質現實為單一追求指標,依舊有著各自小小夢想的時代現象,我則是懷抱樂觀期待。
我相信真正美好的文明,必然要始自於年輕人的「不問世道」,以及因此單純不染對理想信念的堅持,而非僅僅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勤奮勞動,才能真正醞釀出來的。因為現實永遠只能是花園的土壤,唯有各自的夢想,才能開出多元的燦爛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