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個性隱晦也有些孤僻,很難熟識時代裡的風雲人物。但還是見到一些耀眼引人的特殊者,這些人讓我感覺到品質與堅持的真實存在,譬如說剛滿百歲的王大閎,以及前兩年才去世的林孝信。
若是想到人類的歷史,往往會浮現出來的,是各個時代的特定某些人。譬如文藝復興的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與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啟蒙運動的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或是古希臘文明的蘇格拉底(Socrates)與柏拉圖(Platon)。若是放回來中國古代歷史,李白和杜甫之於唐朝,北宋的范寬以及蘇東坡,都是可以做為時代印記或臉譜的代表人物。
這樣的人,都有一種對抗大時代的氣節與力道,因此也都可以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文明的未來走向。然而,究竟誰才是具有這樣品質的人,似乎也只有時間可以釐清。至於得以沉澱與看清楚時代與人,所需要的時間長度大約多少?我覺得三百年並不算多,一百年也完全不少。
這樣子講,似乎無法在當代褒貶任何人了。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因為時代與人,就如同恆河砂礫與金子的關係,必須經過一層又一層的掏揀,隱藏的真正價值才會顯現,每一次篩揀都有其必要性。而且金子之所以能經歷這樣漫長的掩埋與覆蓋,依舊能閃閃發出光芒,除了自身的品質外,堅持不與時代同流的態度,更是關鍵所在。
我的個性隱晦也有些孤僻,結交的多半不是權貴,也很難熟識時代裡的風雲人物。但是來去之間,還是見到一些耀眼引人的特殊者,這些人確實讓我感覺到品質與堅持的真實存在,譬如說剛滿百歲的王大閎,以及前兩年才去世的林孝信,就是我所說這樣的人。
王大閎的特殊處,在於學養的寬大與領先,他承傳現代主義(尤其是包浩斯)的精神,不僅在他的作品(譬如建國南路自宅與濟南路虹廬等)顯現,其中尤其重要的貢獻,是將中國傳統建築做出現代性轉譯的成果過程,譬如國父紀念館與外交部的建築設計,都有著傳統與現代之間的交語辯證跡痕。
此外,王大閎也透過小說《幻城》,以及長期在報章雜誌發表的雜文書寫,不斷傳揚他的價值理念,其中對於古希臘哲思與藝術自由風氣,以及開放的全人教育,特別有著反覆的崇敬嚮往,也意圖點出周遭社會與教育環境的封閉淤塞。
一九五○及六○年代,王大閎成立了藝術界的跨領域團體The Chimera Group(名字來自希臘神話獅頭羊身蛇尾的怪獸),並以“Bauhaus Organization in Free China”為號召,在建國南路及虹廬的家裡,邀請許常惠(音樂)、郭良蕙(文學)、楊英風(雕塑)、郎靜山(攝影)與席德進(繪畫)等人,做開放也自由的交流。後來據說因為被當局關切就逐漸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