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專文:愛黨先於愛國,不愛黨就是反革命

2022-04-03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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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怎麼樣呀?」這是徐先生對我和雜誌的最後遺言,是他對一份從左派立場轉為獨立輿論的雜誌的待望。我腦際中一直迴盪著徐先生病危時的這個聲音。聲音微弱,但又極為響亮。它是一個臨終者對獨立輿論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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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復觀用筆名給《七十年代》賜文所附便條。作者提供
徐復觀用筆名給《七十年代》賜文所附便條。作者提供

2014年,羅孚病逝,

在喪禮上徐先生的公子徐帥軍講他父親晚年與羅孚交往甚密。相信他作為共產黨員,一直奉命統戰徐先生,以為他還是國民黨政府器重的人。我和《七十年代》逐漸被「掃地出門」相信也是他告訴徐先生的,也許他希望徐先生可以勸我走「避免受挫折」之路。但實際上反而使徐先生更關注我們走獨立輿論之路。

弔詭的是,就是在徐先生歿後一個月,羅孚這個負有統戰任務聯繫徐先生的著名報人、共產黨員,突然被召回北京扣查,更被栽上「美國間諜」罪,被判十年徒刑。

溫文和善的羅先生,有此遭遇,使我既感錯愕,也感脫離這敵情觀念無所不在的圈子的幸運。

失敗者回憶錄106:「愛國是無賴的最後防線」

為了鞏固政權,從那時起,中共就極少講馬列毛思想,而是大講特講愛國主義,用多數人與生俱來、未經思考的民族主義感情去凝聚民氣,而真正目的則是利用民族感情去維護政權的合理性。

徐復觀先生在專訪中談到中國文化、國族命運時聲音嘶啞、眼含淚光。我在寫悼念他的長文寫到最後,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因為我們雖然都在批評中共國,但所有的批評,包括徐先生向廖承志說的四點意見,都是出自對中國的感情,他在講「黨有功有過,國無功無過」那段話之前,還說了這樣一段:「共產黨最基本的問題是:你要愛國首先要愛我共產黨,你不愛我共產黨就是反革命,就不算愛國。那我現在問:你做得一塌糊塗,我並不愛你共產黨,我只愛國家,這樣算不算愛國?」顯然,他認為「愛國不愛黨才是真正的愛國」。我當時也認同這種看法。

我們對中國的感情有歷史根源——中國近代史充滿苦難:滿清腐敗,列強侵凌、日本侵略、多次內戰,百姓遭殃。稍有良知的讀書人都懷有愛國救亡之心;對中國傳統文化有深入認識者如徐先生,說他在學校每開《論語》課,都懷著感激心情,這種對中國文化的認識自然也深化對中國的認同。那時的香港,宗主國英國從不向市民宣傳「愛英國」,而香港人若關心政治,也不關心英國或香港本土的政治,而是關心中國大陸和台灣的政治。錢穆、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在新亞傳授儒家文化,其客觀效果固然使學生對文革毀滅傳統文化反感,也增強了學生從對中國文化的認同,而產生「愛國」不愛黨的思想觀念。那時候,很少香港華人說自己不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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