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但沒有把這段「掃地出門」的經歷寫出來,而且還不時警惕自己,不要在論政時有個人的情緒因素。
失敗者回憶錄101:《七十年代》和天地分道揚鑣
為脫離天地另組公司出版《七十年代》發起眾籌,與近幾年的眾籌方式不同。
當時我們的方式分兩種,一是不公開、只向因雜誌而同我門結識的朋友徵求入股,投資一千美元(當時合五千港元)即成為股東,但最多只接受投資二萬港元,以免公司被大股東控制;另一方式是在雜誌公開徵求「贊助讀者」,即預付一千港元,作訂閱及購書費用,扣滿一千港元為止。
兩個方案都得到非常理想的回應。股東有個人投資亦有數人湊一股投資。加上「贊助讀者」,很快就籌得足夠另起爐灶的資金了。
繼續有中共駐港大員直接間接地向我勸說,要我留在天地,另找人去經營新公司的《七十年代》。但那時我關心的兩岸三地都處於關鍵時刻:香港開始出現九七問題;台灣在美麗島大審後民主運動更趨積極;中國是鄧小平在1980年8月的政治局擴大會議講話提出大範圍的政治改革,到1994年出版《鄧小平文選》這講話已大幅改動,我稍後會介紹根據講話而提出的「庚申改革」方案,其後雖無疾而終,但當時是給人帶來希望的。我極度關注這些大轉折的後續發展,覺得很難不直接參與報導、思考、分析。所以還是選擇離開天地,繼續《七十年代》編輯生涯。
我本意是挽救天地圖書、也保存《七十年代》,誰料竟被視為「背叛」、「不知好歹」,隨後與中共僑辦有關係的《鏡報》發表了兩篇先栽後誣的文章對《七十年代》大張撻伐,而中共內部的《參考消息》則予轉載。接下來麗儀在商務出版部呆不下去而離職,所提供的廉價住處也以拆卸為由要我們搬走。在北京任高幹的叔叔後來對我說,這叫「掃地出門」。
不過,我仍然保留天地的股份,而且也繼續留任董事直至2017年。但董事只是掛名,並沒有參與實務。因此,天地雖是我開創,但掌管理權只有五年,1981年後就交棒給陳松齡,其後天地的所有經營、發展、壯大,都是在陳松齡、劉文良等領導下取得的,與我無關。出版方面,除了亦舒是老相識由我引進之外,其他也都與我無關。但宗旨是開創時定下的,即以非左派、至少不是正統左派的面目出現,出版品也基本上不受左派政策規條限制。在陳松齡背後,有中共左派出版界退休的領導人藍真支持。一些對中共來說屬政治敏感的書之所以能夠出版,固然有陳松齡的膽色和擔當,也有藍真的背書。私底下。陳贊同我對許多問題的看法。但公開,就是另一回事了。
2010年我在天地出版了《細味人生100篇》等談論人生話題的好幾本書,都很暢銷,陳在我面前展示銷售數字並付版稅。這是許多出版商做不到的,常有出版商向作者隱瞞銷售數字,以減少版稅支出,香港叫「走數」。陳是一個誠實、正派的出版人。《細味人生100篇》自出版以來,每年都至少加印2000本。2017年陳離職至今,卻沒有通知我被加印過,我的其他各本暢銷書也沒有再收到版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