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全球化的議題談了好幾年,並總是圍繞著中國打轉,從西方民粹興起,新冠疫情,到俄烏衝突,每一次西方都大量湧現「去全球化=中國要完」的預測模型,但西方經濟學的實況是這樣的:西方經濟學者往往都不大信。
在同一事件上完全衝突的經濟看法,是此領域的常態,這門學問好像不大靠得住,所幸,經濟學的任務是預測,而預測是可以檢驗結果的。
在民粹的面向上,中美貿易戰後的去全球化預測,沒有成真;在新冠疫情的面向上,似乎也沒有預測者說的那麼誇張;現在,輪到俄烏衝突,類似的預測又大行其道。
論者曰:俄烏戰後的去全球化,最大輸家是中國。
以前兩次預測與檢驗結果的落差可見,許多去全球化論點,或多或少都帶有那麼點期待中國跌倒的興奮感,情緒誘導資料分析,以致產生明顯誤差。受情緒干擾,是所有分析者的通病,沒有人能例外,但我們總得從誤判中學到些什麼。
過於簡化的分析,不能搭配過於大膽的假設,然而,大膽假設,「粗」心求證的例子在全球化議題裡可不少見,本文就說明下此類論述邏輯中的幾個假設步驟,每個假設乍看都有理,但經不起推敲。
第一步假設:中歐漸行漸遠
第一步假設的論點是:雖然歐洲在中美對抗裡企圖保持中立,但俄烏衝突拉近了歐美的距離,推遠了中歐的距離,因此歐盟與中國將進入一個「更廣泛的脫鉤」。
這個論點的刻板預設是,民主國家之間比較容易合作,相對地,民主國家與專制國家的合作,矛盾往往比誘因更多,相對容易鬧翻。
姑且不提用民主與專制來區分兩種經濟主張,背後所隱藏的「異端歧視」,這樣的刻板假設低估了「利益驅動營商決策」的影響力,以致錯估中美貿易戰的去全球化效力。
白話說,計算機敲一下,若高關稅帶來的損失,低於工廠外移的成本,商人就不會選擇外移。此外,山不轉路轉,就算工廠被迫外移了,如何與中國供應鏈「再掛勾」以降低損失,必然也是商人的首要考量。
我想,這就是戴琪搞到現在,仍未在中美貿易架構裡找到脫鉤可能的緣故,因為她在所謂民主經濟體裡,找不到,或找不齊替代選項。這也不能怪她,經濟全球化出生的時候,她也才剛出生,要改變一個歷經50年的最佳化經貿結構,難度與否定一個50歲人的成功經驗大致相當,極度困難。
所以她用上了「再掛勾」(re-coupling)與「持久共存」(durable coexistence)這兩個新詞,否決了不現實的「脫鉤」企圖,也氣壞了期待「去全球化」能抵銷中國崛起的那些「冷戰信眾」。
換言之,中歐經濟關係再疏離,也頂多是「再掛勾」,而非「更廣泛地脫鉤」,除非這兩個詞是同義的不同措辭。美國已經用盡心思想,使盡手段與中國脫鉤了,而失敗經驗壓倒一切「花言巧語的理論」(印度經濟學者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