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我們的攝製組再次抵達英國,正式開啟了尋訪「里斯本丸」遇難者後人之旅。我們有幸見到了今年已經99歲的Dennis Morley先生,他是「里斯本丸」事件中生還的唯一在世的英軍戰俘。四個小時的交談,老先生毫無倦意地回憶敘述了他親歷的香港保衛戰,九龍陣地被日軍攻陷時的僥倖逃脫,「里斯本丸」被美軍潛艇「鱸魚號」魚雷擊中時的巨大聲響,1800多英軍戰俘被日軍釘死艙門關押底艙的暴行,沉沒前夕的艙內恐慌,最後一刻戰俘突圍的壯舉,日軍對突圍戰俘和落水戰俘的瘋狂屠殺掃射,中國漁民搶救落水英軍的義舉,他本人幸運逃生的傳奇經歷…… 我們被Morley先生的講述帶回到1942年10月2日那個恐怖的清晨,老先生自己卻格外平靜和樂觀,他說:「我的心裏沒有任何仇恨,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了,我們為什麼要活在過去呢?」
英國士兵最後的家書
這一路上我們不僅聽到血淋淋的殺戮事實,也聽到生死關頭的大愛與溫情。在西薩塞克斯郡,我們與Ken Penny和Simon Penny兩兄弟見面,當兩兄弟拿出那張他們的父親Gerald Penny去世前長期隨身放在自己錢包裡的小紙條時,我被震撼,眼濕……
這是他們的22歲大伯Richard Penny在被送上死亡之船「里斯本丸」前夕,在香港深水埗戰俘營裏寫給兩兄弟的父親的最後一封信:22歲的長兄在可能遭遇莫測的最後時刻託付自己5歲小弟,希望他長大後能照顧母親,撐起這個家庭。這封短短十幾個字母,全部由大寫字母寫成的信,可能無法讓5歲的小弟盡快讀懂,但其中飽含的遺憾、不捨和期許,卻讓我淚流不止。 Gerald Penny 成年後將這封短信紙片存放在自己隨身的錢包幾十年裏直到去世,還將自己大兒子的名字取為Ken Richard Penny來紀念自己的大哥。
這次採訪和拍攝,讓我如同經歷一場戰爭。太多令人心碎,震撼,感動的瞬間,都被攝製組用相機記錄下來。「里斯本丸」的故事必須要被講出來,而且就是現在,就是此刻,我相信沒有更好的時候來完成這個故事了。這是我的心願,也是我給逝去的828個年輕生命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