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2022)11月13日接近中午十二點,突然飛來一個看舞台劇的邀請,當天下午一點半,在國家劇院,上演狂想劇場製作的「非常上訴」。
馬來西亞僑生陳欽生的故事,曾經在媒體上匆匆讀過;在這個舞台劇裡,重新複習一次。離鄉背井,已經唸到大學三年級,被調查局誣指為涉及美國新聞處及美國花旗銀行的爆炸案,因為找不到兇嫌,需要一個替罪羔羊,讓調查局能夠破案、調查員能夠領取破案獎金,在找不到證據之後,轉而指控為馬來西亞共產黨员,就這樣,陳欽生坐了十二年政治冤獄。從此有家歸不得,出獄後多年,還在台灣四處流浪。(一個政治受難者的告白 - 今周刊 businesstoday.com.tw)(白色恐怖冤獄僑生-來 台讀書無端惹上一個爆炸案 yahoo.com) 這樣的故事令人心痛,縱使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已經公布真相,為陳欽生平反,卻似乎只能替他感到無奈。
但是今年一月初,一趟馬來西亞之行,卻讓我覺得台灣社會面對這樣的悲劇,太過冷漠,也對自己沒有進一步的反應,感到愧疚。
馬來西亞之行,是去拜訪四十八年前大學時代的一個室友。四十五前大學畢業之後,即失去連絡,這兩年才又連繫上。這位室友和當時唸企管系的男朋友回到馬來西亞就業,之後結婚生子,先生事業有成,正好二度退休,子女已各自成家,事業穩定,他們也晉身為爺爺奶奶,家庭美滿。他們住在和新加坡隔著柔佛海峽遙遙相望的新山。
計畫這趟旅行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陳欽生。抵達一天之後,卻有個強烈的疑問,台灣社會不曾想過,應該為了陳欽生案,向馬來西亞僑界道歉嗎?
室友夫婦來台灣完成大學學業,求學過程自然不輕鬆,因為語言上的弱勢,他們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因為馬來西亞政府不承認台灣的學位,他們縱使回到自己的國家,也只能以高中學歷應聘、敘薪,職位當然很低。但凡就業、做生意,法規保障的是馬來人;華人會受到特別設置的門檻對待。因為種種法規上的不公平待遇,華人在當地的社會,其實是二等公民。例如2018年來台灣共同創立模擬亞洲人權法院、2019年擔任模擬亞洲人權法院院長的馬文貴法官,曾經擔任馬來西亞高等法院的法官,已經是歷來華人能擔任法官的最高職位,因為只有馬來人可以擔任最高法院(貴族院)的法官。
室友夫婦在工作上如何從被歧視的對待,到成為大企業高階主管的過程;他們陪同導覽當地華人一百多年來的奮鬥故事,讓我第一次理解到,在國民黨的政治宣傳裡,稱為革命之母的華僑,在移居地的生存發展,有多麼艱辛。同時深刻體會到,在受教育機會不平等的情況下,要栽培子弟到能上大學,是多麼不容易。如同陳欽生所說,如果他當初到英國利物浦唸大學,不但不會遭遇這一場大災難,學位定然會被馬來西亞政府承認,也會有一個完全相反的人生。只因為選擇到台灣唸書,人生全毀。而他們到台灣唸書,還是因為國民黨政府積極爭取,當作是華僑對中華民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