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大選僅剩三個多月，面對庶民經濟不振，執政黨「吹哨子走夜路」的例子愈來愈多。例如，蔡英文總統上週日到高雄參加候選人授旗誓師大會時說，大家批評台灣經濟不好，但比較數字就知道，民進黨執政後，台灣經濟越來越好，「如果還有人說國民黨比較會拚經濟，你應要回他，啊你數學是好還是不好？」
她洋洋灑灑舉出許多數字說，民進黨執政前，台灣經濟成長率僅0.8%。執政後，連續四季超過3%，贏過韓國，不是亞洲四小龍最後。去年失業率3.76%，這是17年最低，而且今年上半年更好，降到3.69%；民進黨執政後，台灣經濟成長穩定，股市上萬點一年多了，還繼續在維持。
行政院長賴清德也不遑多讓，在各種場合傳遞經濟已走出困境的訊息。除了經濟成長率、失業率、股市之外，他還特別強調在觀光方面也有成長，即便陸客減少，去年跟前年觀光客都突破1千萬人次，其中很大部分受惠於新南向國家的旅客。
令人可悲的是，民進黨在野時批評執政者數字治國，如今執政也「窮」得僅剩數字可以自誇。估且不說，新南向假觀光真賣淫的案例頻傳。更糟的是，靠補貼拉動表面觀光人數成長，但實質的停留天數與觀光產值都下滑，讓賓館、餐飲、紀念品、遊覽車等相關產業歇業停工的冬天無盡無時。
內需方面，因一例一休與年金改革等粗暴立法，加上大陸經濟發展的磁吸力量加溫，全台各地包括忠孝東路四段、逢甲商圈、各縣市夜市的經濟活力衰退也是有目共睹。夾娃娃機的店鋪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其所象徵的低端經濟也在暗示真正附加價值高的經濟活動正在退出。
當然，股市衝上萬點是事實，以台積電為首的外銷產業營利實力堅強，為股市高點不斷加薪添柴。然而，營業員減少、交易量不復當年、散戶賺錢者稀也是不爭事實。整體而言，英德所誇耀的經濟成就，與多數人民所感受的經濟現實，竟有天壤之別。
其實，上層經濟風風火火，底層經濟稀稀落落，倒也不是台灣獨有的現象。世界最大的對沖基金橋水基金創辦人達利歐（Ray Dalio）去年就警告美國的「兩個經濟體」現象。最上層0.1％與最底層90％所佔淨財富份額即將死亡交叉，重蹈192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前的覆轍。確實，從統計數字來看非常驚悚。如果美國濃縮到總人口1000人及總財富100萬元，那麼最上面1人所掌握的淨財富已經約23萬元，即將超越最底層900人所總共掌握的24萬元。
幾十年來，低稅率、量化寬鬆等財政與貨幣政策的環境，都讓經濟果實分配愈來愈趨於極端。一旦「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死亡交叉出現，只怕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更要比1920年代的歷史時空更加棘手。
全球化環境使各地經濟唇齒相依，國際資本流動使股市的資金行情充沛，讓富豪階級更容易累積財富，進而擴大貧富差距。而有利富人的稅制也使金融市場的涓滴效應大不如前。上層風光獨好，但庶民感受甚差。雖名曰是民主時代，但與風建帝制時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卻也相距不大。連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也在專欄文章中強調，經濟學這門學科必須加入更多的人文關懷，畢竟，經濟學研究的關鍵是「人」，而非「統計數字」！
執政高層拿上層風光說嘴，無視底層百姓疾苦。看來蔡英文總統和賴清德行政院長口中美好的「英德經濟」，大概就是0.1％的經濟，與草根90％的「人民經濟」漸行漸遠。曾經，民進黨「穿草鞋、說夢想」得到選民付託。如今換了皮鞋之後，久居廟堂之上，隨扈保護下的行車動線遠離百姓。而那個拿故事感動人民的年代，也不過才兩年光景，卻已經離他們很遠了。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本文原刊《筆震》論壇，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