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的今日,以我這個他講堂上的「遺民」來看,審視地質史橫切面的層層型構──審視其層壓及斷裂,移位與錯置──復如自萬尺晴空,遠眺似地對巨型地貌作較全面的俯視,我當然見到有更多的層次和運動;除了人、事、物的游離與莽撞,更有種種不意的囊括與僭用,處心積慮或佯作無涉⋯⋯不一而足,以我講故事的能力之所能及者,頂多只是描繪它的一些輪廓與大要。
就台灣文化藝術界其後五十年的發展而言,盛成六〇年代初一系列的演講只是娛樂了他的會眾,令他們享受而已嗎?
難道在他的一干高蹈甚至於奇幻的犖思之間闖蕩、或任它們貽禍的,只有那隻古人工匠手筆下的調皮怪獸嗎?
五十年後的今日,以我這個他講堂上的「遺民」來看,審視地質史橫切面的層層型構──審視其層壓及斷裂,移位與錯置──復如自萬尺晴空,遠眺似地對巨型地貌作較全面的俯視,我當然見到有更多的層次和運動;除了人、事、物的游離與莽撞,更有種種不意的囊括與僭用,處心積慮或佯作無涉⋯⋯不一而足,以我講故事的能力之所能及者,頂多只是描繪它的一些輪廓與大要。
我親役、輕憶的一些情景及回首抓梳的一些橋段,也只能算是一種某些側面的剪影,在世事洪流的紛沓及人事的糾葛攘繞不斷中,或揚聲或噤默,或突出或潛沒,皆不乏計算或機謀,其是非遠無止息之時。說與不說,聽與拒聽皆不屬意外。我的剪影倘猷可以在適當波段的讀者心中、或腦中存繞或激盪,也屬某種機緣與意外;其他人當它是聊備一格的天方夜譚外一章,也是遊唱江湖者胸中瞭然的意料中事!
話說在台灣四〇年代末開始的白色恐怖統制下的蒼白無文近二十年後,國民黨文藝高官爭取把國際上綻露頭角的張大千利誘回台的行動,開始大力加碼地積極了起來。在一九五九年六月,歷史博物館盛大舉辦了《張大千先生國畫展》之後,次年,六十二歲的張大千終於來台「遊覽名勝」,遂緣以創作了巨幅的《大潑墨荷花通屏》。
隔二年,歷史博物館又以特展的形式展覽了張大千的另一幅巨構《青城山通景屏》,一時風起雲湧;報章雜誌連篇贅幅的「報導」,無一不極盡吹捧之能事;無例外地宣稱張為曠世奇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但是中國的畢加索,成就實際上更加在他之上⋯⋯各式諂媚狂言盡出、妄語齊飛。
到了一九六三年十月,美國《讀者文摘》企業以十四萬美金的當時最高價收藏了──台灣也以之忝為於有榮焉的──《潑墨荷花通景屏》後,張大千神話的種種傳言更一再錦上添花的湧現,令人目瞪口呆。
我因自幼在家藏的書畫中長大,除了在素描老師孫多慈家中受教於她的悠悠談美外,也常隨母親去上她國畫老師金勤伯的課,聽到不少畫壇人物的掌故,與夫殷實的畫作解析及對流派的月旦⋯⋯我去到張大千的巨幅潑墨前當然不是一張白紙,也絕非是了無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