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專文:我們紐約見—冰封在電話簿裡的那個允諾

2023-04-30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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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生的第一分工作,竟是在一家素以科普雜誌聞名的出版社擔任編輯,而此生翻譯的第一本書,竟是科學頑童理查.費曼的傳記。(示意圖/取自英國政府網頁gov.uk)

我此生的第一分工作,竟是在一家素以科普雜誌聞名的出版社擔任編輯,而此生翻譯的第一本書,竟是科學頑童理查.費曼的傳記。(示意圖/取自英國政府網頁gov.uk)

有些東西,永遠捨不得丟掉。例如,舊的電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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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米色底配上大朵粉彩花卉的硬皮電話本,很有春天的感覺,是十幾年前某個灰暗陰沉的冬日,一眼看中就買下的。隨著我踏遍世界各地,飽經風霜,頁緣折痕累累不說,連書背都岌岌可危,隨時有解體的危險。

但是,始終捨不得換掉。表面的理由是抽不出時間抄錄整理新的電話本,但我心裡明白,放不下的其實是隱藏在那一個個名字、一個個電話號碼與地址背後的歲月痕跡。比方說老友Lindy,電話本裡就有她不同時期在台北、莫斯科與吉隆坡的電話號碼,勾起的不只是她精彩的流浪人生與令人眼花撩亂的浪漫情史,更有我自己對未來充滿期許與夢想的青春記憶。

比方說,紐約克萊蒙大道的這個地址與電話,Dr. Chien-shiung Wu & Dr. Chialiu Luke Yuan。

吳健雄博士與袁家騮博士。

對我來說,科學界一直是個化外之地。高中唸的是社會組,大學到研究所一路往國際關係研究的途程邁進,未來的發展方向已隱隱可見。

只是,沒想到,我此生的第一分工作,竟是在一家素以科普雜誌聞名的出版社擔任編輯,而此生翻譯的第一本書,竟是科學頑童理查.費曼的傳記。不僅跌破眾家親朋好友的眼鏡,連我事後回想起來,都對自己的「膽大妄為」捏一把冷汗。

當時,出版社的工作氣氛輕鬆愉快,年輕又好奇的我不時探頭探腦,找尋新鮮事,於是幾位資深的科學編輯常請我幫忙看譯稿,原因是以我這樣的科學「素養」,正足以測試他們的書稿會不會過度艱深晦澀。

或許,後來他們「膽敢」找我譯科普書,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吧,如果連我都看得懂,一般對科學稍有興趣的讀者當然沒理由看不懂囉。

出版社的工作只做了短短一年,就回歸正途,宛如小時候放學,捨不得一下子回家,總要繞點遠路,聞聞花香,摘點野果子才甘心。但是,與出版社的緣分卻未就此結束,工作之餘,我也展開了另一段翻譯生涯。

就在這樣的機緣之下,我有幸見到了吳健雄博士。

那時我正翻譯一本《諾貝爾女性科學家》。透過那本書,閱讀到許多女性科學家輝煌成就背後的辛酸點滴,讓同樣在職場中奮力打破性別框架的我感同身受。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歷盡挫折而不放棄?要有多少的熱情,才能忍耐孤寂無援、繼續追求夢想?我苦苦思索。

因為其中一章介紹的是吳健雄博士,出版社便趁著吳博士返國參加中研院院士會議之便,請她代為審定譯稿。

記得那是略有涼意的秋日下午,在圓山飯店遠眺河景的套房裡,身著旗袍、笑容溫婉的吳博士,平易近人得像鄰家的媽媽,完全不是我一路忐忑不安怕稍有不慎就失禮得罪的傳奇人物。她談起過往種種,雲淡風輕,絲毫不見怨懟怒氣,對於多年來學術界為她未獲諾貝爾獎而抱屈的聲音,也只笑笑說都過去了。比起外界的讚譽肯定,她更在意的卻是如何幫助年輕學子在科學領域中拓展更寬廣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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