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到一個段落後,我離開屋子想找真珠。不在庭院,我走上斜斜的車道,盡頭是出這個山村唯一的道路,一條橫跨溪流的小橋。上面有個人影,披著一件感覺是鮮豔色彩的外罩。
神宮寺老師正站在那裡看著河水,手裡拿著杯子,看動作他才剛喝完裡頭的東西。我本來以為是啤酒,但走近才發現是個茶杯。我上去和他打招呼,他看來有些驚喜,開心地問我要不要喝茶,我才注意到他把整套茶具都帶了出來,坐在月影稀疏的橋墩上品茗。
我恭敬地接過茶杯,那香味很奇特,有花果茶的氛圍,又好像有種酸粗酸粗的感覺。我不知道為什麼是這兩個字,但就覺得是酸粗。
「小心燙。這茶很特別對不對?」
那熟悉的味道一入口,我就馬上知道答案了。自己泡的時候從來沒有泡成這麼香過,所以本來還很疑惑。
「土佐茶?」
「咦咦你知道,真是太厲害了。」老師喝了一口:「我真的太驚訝了,這茶我很喜歡,但接受度真的很低,特別是日本以外的人對這樣味道更是不熟悉。」他又喝了一口:「真的厲害。」他舉杯對我,我連忙有樣學樣的也對他舉杯。
遠處好似有個添水,那是種用竹節做成的裝置。長端在下,短邊朝上,水從上方流下積於短節,等筒部因滿載的重量如翹翹板往下掉落,其中的水傾倒而出,再歸位循環。叩響底下的石頭,清脆。久居此地的動物早已習慣黑暗中落下的聲音,大多不被驚擾。鳥群在月亮掛上山頭時振翅而過,澗谷的盈潤比深藍色還飽滿。山村的夜晚好像什麼顏色都有,明明就是個沒有明度的世界,但每個輪廓卻又清晰輕盈。
「我本來以為可以看到楓葉的。」我說。
「楓葉?可以啦,農事做完了,山頭自然就紅了。」老師很開心地回答我:「雖然我不太常在工作坊,但我知道你和真珠同學一直都有去那裡幫忙。」
「謝謝老師。」我說:「我很喜歡日本。」
老師笑得很開心:「吉川說他抓不準你的想法。」
「這樣啊?」我有點訝異:「我很喜歡老師。」
「他說他很想把你們兩個都留在工作坊。後來真珠自己來問,卻又反悔了。他說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想說問你,但你好像回答的跟不懂日語似的。」老師幫自己跟我又都倒滿了茶:「這讓他在想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打算以後要在日本工作,但他又覺得從表現上來看不像。」他舉杯,我也跟上。
「你想待在這裡嗎?」老師問。
我沉默了一陣子,把頭稍稍抬起,手心按壓著胸口,再將視線朝下對準腳尖。
「我不知道。」
老師按了一個開關,是個攜帶式的熱水壺。沸騰的聲音和橋下的水聲混在一起,不論什麼溫度,水都在翻騰著。
「真抱歉你在日本的這陣子我沒怎麼出現在工作坊,但跟著吉川也能學到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