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民族的内容和形式有别,在中國與台灣互動的過程中,特别是台灣總統選舉結果所可能引起的環境變化,民族與民主明顯是二選一的難題,兩者多少具有此消彼長的負相關。簡單説,民族越是囂張(海峽兩岸聯手反對台灣獨立,但不反對中國統一),民主在台灣可能運作的空間,就相對受到打壓,尤其是以戰争與和平作為選舉訴求。
民衆黨候選人柯文哲12月13日説,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選民進黨,帶來戰争(台獨是對中國主權的挑戰),選國民黨,則是不戰而降(一個中國原則把台灣安置在北京管轄之下)。兵凶戰危,如此話語不無以恐懼威脅選民,但多少點出民族與民主的矛盾。
中國很清楚,民族的呼召撼動不了台灣人民的民主生活方式理念與操作。從台灣的生存角度看,一旦中國不放棄武力攻擊台灣,民族統一永遠會是後者環境中一個令人難以控制的變數。即使台灣與鄰為善,只要對岸虎視眈眈,台灣人便生活在戰争可能一觸即發的陰影下,難免心生疑慮。
面對「難以預料」(not knowing)的局面,Dan Gardner在Future Babble: Why Expert Predictions Fail and Why We Believe Them Anyway(2011)中指出,如果我們無法察覺對周遭環境至少有點控制,我們會承受壓力、疾病與早死之苦。台灣人當然不會因中國的文嚇武攻惶惶不可終日或英年早逝,但是可能被迫生活在一個非民主環境的壓力一直存在。
因為「中華民族」牽涉的不光是2400萬人,更有對岸的14億人口,他/她們每個人只要對台灣吐點口水,就算寶島不陸沉,台灣人不免在中國人的口水中載浮載沉。民主就不同了,台灣的民主由2400萬人當家做主,誰主台灣江山,全由選民在總統選舉中一票一票的堆砌,没有誰可以像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一樣,一手遮天。
不管2024年誰在總統府獨當一面,都是選民的自主抉擇。國民黨和民衆黨都主張政權輪替,否則再讓民進黨繼續執政,就違背了民主原則。政權輪替未必是壞事,民進黨也並非不可取代,但是政黨輪替不應是民主選舉的目的。如是,台灣大可不必勞民傷財,舉辦全國大選,每四年由政黨登計抽籖即可。
以避免一黨獨大反對任何政黨長期執政,其實是對民主的錯誤曲解。只要是選民透過自由民主的方式選出,即使是定於一尊,依然是選民的決定,人民也必須承擔縱容一黨獨大所可能造成的各種偏差,並待來年。美國歷史上不乏民主黨或共和黨單獨控制白宫與參衆兩院的例子,日本的自民黨掌控政壇也歷久不衰,誰能以非民主責之?
*作者為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雙城校區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