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在她身上,裸露的雙臂白得像羽毛:《嶄新生活》選摘

2024-01-31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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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是否也會這樣?也曾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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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我和朋友們湊音樂節的熱鬧,整晚在大街走。維安警察守在車站,他們樂見我們吃驚的表情,好像逮到機會把人捉弄一番—當他們宣佈今晚所有車班都停駛,全不能進城時。

我們走了整晚。整路上全是音樂。市民自組擊鼓隊,路人在街上手舞足蹈。民眾把原本放在客廳的音響搬到陽臺,大聲放自己最愛的搖滾樂,一年中的這晚任何人都能做DJ。無拘無束,沒有責任,也沒有懲罰的一晚。冰店大排長龍。我們從加隆河對岸走來,在橋上看落日將黃濁濁的水波染得澄紅。幾人跑在前頭,他們太興奮,連路也沒辦法好好走,只能跑著跳著,在其他人身邊轉。

我們不停抱怨沒車搭,但我們的抱怨都不是真心的,充其量是讓我們誇耀今晚有多獨特,此時此地的我們又有多獨特。

我們在同條街上來回走,根本迷了路,然而我們只是大笑。

可隔天學校放學,我心裡難受起來。

離家最近的公車站牌立於一座大公園旁,公園裡有幾張長椅,其中一張長椅後方有個木製舊書櫃。雜七雜八的書歪倒在裡面,隨人交換取閱。這些舊書,許多書封都磨耗出紙的原色,它們看來不像要與人分享的珍藏,更像急於擺脫的前任。

幾株栗樹嵾天,沙地旁無樹,沙土上幾人滾球。一女人上場,她欠身,扔球,她的球朝前滾,在貼近標的球邊停住。男人們叫好,女人得意,揮揮手,似乎在說沒什麼。

我坐在長椅上,一會兒,我哭起來。可我完全不傷心,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

不,應該說前一晚我根本開心地要命!

我們玩鬧到半夜,後來我的好同學長腿想不起回去的路,我讓她借住我那。早上起床她說要畫眉毛,什麼妝都不上無妨,但一定要畫眉毛。我跟她說我沒那些東西,我把我有的丟給她看,她看完嘆了口氣。

今早上課她沒眉毛,也沒課本。我還和其他同學開她玩笑。

怪哉,現在我卻哭成這樣。

沒有任何壞消息,沒人辜負我,天氣舒服,學校旁你還能買到道道地地,散著酒香的可麗露。

我抹掉眼淚,試著想些理由,但它們都不成整的理由,也非當下的理由。

或許我哭是為了某件過往的傷心事?某件彼時未哭的債?

但是,是什麼事呢?

事件恐怕太瑣碎且太久遠,我不記得了,可傷心卻被留存,然後,隨時間醞釀,發酵,熟成,直到某天在和自由空氣相遇的那一刻,甦醒過來。

當然—更有可能只是前晚的音樂節我們玩得太瘋,心情太激動而已。

哭飽後我舒服多了,人很實在,收拾收拾,便散步回家去。

新室友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又抽起菸來。

她站在房門外抽菸,在馬路邊,我下課回家瞧見過幾次。日光照在她身上,她倚著牆,裸露的雙臂白得像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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