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社會、經濟生態向來相當多元。其中一環是跨越地理的人物、資本、技術和知識。韓墨松(Peter E. Hamilton)的《香港製造:跨太平洋網絡與全球化新史》(Made in Hong Kong: Transpacific Networks and a New History of Globalization)關注點就是其中精英、技術和資本的「跨商」環節。
這個來自中國各地的精英層跨商及其後裔,在二戰和國共內戰結束前後,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決定舉家攜眷搬到英屬香港。雖然在一個當時對他們而言相當陌生的地方,不過因為自己的背景和各種社會、經濟優勢,這群人很快就不但能夠立足,而且連接當時正在崛起的美國經濟和政治勢力,將香港變成一個重要的國際商業據點。他們成功利用香港如水般的社會和經濟流動性,協力奠定了香港在二十世紀下半和二十一世紀初,作為全球主要國際經濟樞紐之一的地位。
跨商雖然離開了他們在中國原居地或起初經濟發達的地理區域,有些還將他們能夠移動的財力帶入需要外來投資的香港,但更重要的是把他們的精英網絡引進香港。這種社會資本,雖然無影無形,也沒有辦法直接以金錢或物質來衡量,可是卻無比地關鍵。如親情和專業的聯繫,即便是間接而非直接,往往會讓人容易引起共鳴,對彼此有超過一般的信任。經常會因為這類關係所產生的想像和信用,使人偏向透過這些管道切入陌生的環境。類似的網絡經常會呈現在校友、同鄉、宗親、宗教、商會、專業協會等自發的組織,時不時也會觸碰到一些利益交換。二十世紀初至二十世紀中搬遷到香港的跨商,利用美國崛起、中國對外受限的環境,經營類似於信任和利益交易,把太平洋另一端的美國資本帶入香港,換取當地的廉價勞力,或者將來自中國貨品轉手,間接替中國賺得外匯,不但自己發達,還推動香港經濟快速發展。
香港的繁榮基礎
香港近幾十年的繁榮,在某程度上,代表跨商靈活應用手上的非物質資源,和成功地充分利用當下機會。這種現象,不單在香港可以觀察得到。新加坡、瑞士、盧森堡等地,也一樣在物質資源匱乏的情況下,使用不同的人脈關係和資本網絡,將自己涉入全球價值鏈,建立長期經濟發展和穩定。二戰後的台灣和韓國,其實一樣,利用戰前已經建立的人際、技術、學術關係,引進美國援助和資本,和後來的日本資本,讓自己經濟能夠快速起飛,只不過台韓選擇以更果斷投入製造業的方式,參與國際生產鏈。《香港製造》書中所討論的跨商網絡和全球化過程,雖然把焦點放在香港和太平洋對岸的交流,但是形容的是在冷戰時期,美國大國影子下,非赤區的一種生態。中國進行改革開放、冷戰的結束,增加了全球的需求,讓有跨商背景的經濟和國家更能夠發揮這種國際樞紐或買辦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