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官差,蘇軾也惶恐不安。但他們夫妻感情很好,蘇軾不忍妻兒落淚,用楊朴妻子打油詩的典故化解王閏之的情緒,讓王閏之樂觀起來。從這則記載還可以看出,王閏之或許粗識字,但不能作詩,才情無法與王弗比肩。
王閏之情緒稍有舒緩,接著就發生了更恐怖的事情。蘇軾在〈黃州上文潞公書〉中記述:
軾始就逮赴獄,有一子稍長,徒步相隨。其餘守舍,皆婦女幼稚。至宿州,御史符下,就家取文書。州郡望風,遣吏發卒,圍船搜取,老幼幾怖死。既去,婦女恚罵曰:「是好著書,書成何所得,而怖我如此!」悉取燒之。比事定,重複尋理,十亡其七八矣。
被緝捕時,長子蘇邁跟在蘇軾身邊,其他一家老小待在家裡等候消息。到宿州這個地方,御史臺有指令下來,派捕吏到湖州搜家。捕吏如狼似虎,一家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差點被嚇死。做為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家庭婦女,王閏之把滿腹怨恨發洩到蘇軾和他的詩文上,搜查結束後,將蘇軾的詩文燒了,殘留不足十之二三。蘇軾存世作品中,徐州、湖州時期數量較少,應與這次「焚書」有關。
不過,世人無權因此指責王閏之。她「恚罵」蘇軾是家庭婦女在特殊情況下的本能反應,恰好說明這件事給王閏之帶來的傷害之深,讓這位賢淑的女子精神接近崩潰。
其實王閏之的賢慧一點也不亞於堂姐王弗。王閏之進蘇家門時,王弗唯一的兒子蘇邁年僅十歲,王閏之視如己出,即便在自己生育蘇迨、蘇過兩個兒子後,仍然像親生母親一樣關心蘇邁,從沒有對他作任何區別對待。蘇軾忙於公務和官場應酬,王閏之承擔了所有家務,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對蘇軾的照顧無微不至,蘇軾才得以筆吟風月、翰墨丹青。
早在通判杭州時,蘇軾於臘日進山訪僧,寫詩道:「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過節優哉游哉不回家,全憑王閏之應付家事,不需要他操心。
蘇軾湖州被拘捕後,經過「烏臺詩案」,貶任黃州團練副使,不得簽書公事,事實上被監視起來。由於官職降低,薪資待遇也大幅減少,生活窘迫,不得已開荒種地五十畝。蘇軾由優渥無憂的官員變成親自下田的農夫,王閏之也不能再待在家裡做「全職太太」了,養蠶織絲,春種秋刈,協助蘇軾田作,以緩解家庭經濟壓力。
王閏之來自農村,小時候應該有過勞作經驗,熟悉一些耕種知識。有次家裡的牛生病了,全身長出大大小小的斑塊,狀似豌豆,叫作豆斑瘡。
豆斑只是外在表現,根源在於身體內有熱毒,不能排出體外。牛痛苦難忍,抽搐不止。蘇軾找來獸醫,獸醫沒見過這種病,無從下手。王閏之了解情況後,用青蒿草煮粥餵牛,果然見效,不久牛就痊癒了。青蒿草中含有青蒿素,能抗菌消炎、去熱解毒。*王閏之雖然不知道青蒿素,但曾經的農村生活讓她了解許多樸素的醫學知識,挽救了牛的生命,保障了五十畝田地的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