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藝中心草創之初,我負責整體規劃,原來把園區定位為傳統技藝經常性的展演舞台,同時也是人材培育與資訊中心,而後歷經莊芳榮、柯基良兩位籌備處主任,以及不同的建築師、景觀師(如劉可強與台大城鄉所)從細部規劃開始,一步一步完成這個大型計劃,美中不足的是,若干構想因行政考量未被落實。
從整體規劃者的立場檢視後來的傳藝中心之規模與營運,最可惜的是,整個園區沒有依規劃報告書形成一座傳統技藝學校,藉由園區(學校)訓練各種展演與管理人才,並與園區外的展演有所互動,少了基本班底,園區各項展演都從外界聘請。另一個遺憾是沒有保留一塊水田,實作稻米從播種到收割的農事,以及相關的歲時節令,作為傳統藝術展演的真實場景。傳藝中心二○○二年一月正式營運時,中央政府因財政匱乏,縮減人事編制與經費預算,24公頃的園區有20公頃採委外經營。去年之前都由統一集團得標,成為園區經營主體,目前則由全聯社(許多員工係由統一集團跳槽過來)承包,園區遊樂場商業色彩日趨濃厚。儘管如此,園區的營運總算讓長期沒落、流散的各項傳統技藝有了一個避難所,以及延續藝術生命的家,開園以來吸引大批的遊客入園參觀、休閒。
傳藝中心高層這幾年對宜蘭園區的經營相對保守消極,把業務核心放在士林芝山站附近的台灣戲曲中心,無心也無力進一步拓展既有園區的影響力。事實上,傳藝中心園區軟硬體設施可以增強、改善之處尚多,例如園區內的圖書館設備一流,典藏重要傳統藝術書籍、影音資料,行政單位見不及此,未作最好的推廣及充實,無法使它成為研究傳統藝術非來不可的重鎮。
二〇一五年一月傳藝中心還對外公告,其圖書館因配合施政目標,將轉型為傳統藝術資產管理單位,並自一月一日起停止對外服務,改由傳藝中心臺灣音樂館資料館提供館藏之閱覽服務,讀者可透過線上查詢、館藏調閱等服務。理由堂皇,實際上倒果為因,坐視園區圖書館荒廢,讓實體空間與研究屬性價值消失。以往傳藝中心行政部門好歹在宜蘭園區內運籌帷幄,維持一個傳藝機構的表象。傳藝中心高層如今班師回朝,而後「遙領」宜蘭園區,關心的重點只是察看承包廠商有無依約經營。
少了中樞神經的冬山河畔偌大的園區,差不多等於吹了熄燈號,與民間自營的大型遊樂園區無太大差別。依傳藝中心目前的管理態度,一九九○年代無需耗資二十四億元興建園區,只要跟幾個大型主題樂園(如六福村、藝大世界、劍湖山、圓山兒童新樂園、九族文化村……)簽訂合約,每年補助他們展演傳統技藝經費,豈不多了好幾個「傳藝中心」了?
傳藝中心及其所隸屬的文化部階層昧於傳統藝術核心主體,以及它跟時空環境的互動關係,對昔日傳藝中心園區或未來的台灣戲曲中心的經營缺乏認知,才會捨「遠」求「近」,除「舊」佈「新」,挖東牆補西牆,專心「充實」戲曲中心,任憑宜蘭園區質變。如果這是文化部對傳統藝術的施政方向,改變傳藝中心園區經營模式,也應對外說明。
未來台北的戲曲中心空間被定位為「傳統戲曲為主的中小型表演廳並兼具音樂、舞蹈等綜合性演出場地」,用意甚佳,國光劇團之外,還有台灣音樂館、台灣國樂團進駐,可以預見,戲曲中心未來可能形成一個百戲雜陳的技藝園區或民間劇場。劇場空間看起來兼顧每個進駐團隊的需求,卻也可能讓若干場地缺乏專業性,而在缺乏員額的情況下,台灣戲曲中心的營運機制,也不得不藉「委外承包」、「派遣人力」來「補白」。
*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