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出現兩個政府的危機，國會議長宣誓就任臨時總統，並要求現任總統下台，政局瀕臨決戰點。這個遠在拉美的國家政局發展，有兩個面向與台灣有相當幽微的聯繫，值得我們關注。
千里之外的委內瑞拉政局，在兩個面向上與台灣有相當幽微的關係。但先讓我們釐清當前的局勢。
不只是大國的角力
二○一九年一月二十三日，在群眾的簇擁下，委內瑞拉國民大會（國會）議長、三十五歲的瓜伊多（Juan Guaidó）宣誓就任委內瑞拉的臨時總統，隨即受到美國、加拿大、歐盟與拉美各國的「承認」。
美國認為馬度洛（Nicolás Maduro）政府不再具有代表委國行事的資格，否認其宣布與美國斷交的合法性，同時積極扶持瓜伊多政府，包括協助其取得委國國家石油公司海外資產，把瓜伊多當做真的政府，雖然馬度洛還抓著公務體系，特別是軍隊不放。
馬度洛主張美國此舉赤裸裸地干涉他國事務，違反國際法。此一說法受到俄羅斯、中國、土耳其、伊朗、玻利維亞、古巴等國的支持。至今馬度洛拒不下台，瓜伊多沒有實權，「兩個委內瑞拉政府」儼然成形。
權謀論者總愛指出背後石油蘊藏的巨大利益，把委內瑞拉看做是各國的角力場；把瓜伊多看成西方的傀儡，馬度洛當成倚仗俄國武器與中國金援的獨夫。政治與戰略的競逐確實存在，但那不是完整的圖像，無法解釋為何大多數拉丁美洲國家同樣認為馬度洛應該下台。究竟為什麼，對委內瑞拉合法的總統是誰，其他國家可以說上話？如此是否構成干預他國內政？必須要從委內瑞拉民主的崩壞講起。
想像一個國家，貨架上沒有食物，醫院裡沒有藥品，通貨膨脹逾一○○○％，上街抗議會被暴力鎮壓，有辦法的人逃到鄰國做難民，國際救援物資進不來。人民活不下去，卻因為憲政體制崩壞、選舉舞弊而無法換政府。身為鄰國，是眼看它繼續沉淪，成為區域動亂的來源？還是為當地人民找尋出路？這就是馬度洛治下的委內瑞拉。
兩任總統讓委國民主崩壞
委內瑞拉民主的崩壞，從其前任查維茲（Hugo Chávez）時就已經開始。曾經是高票當選的人民總統，在位時以產業國有化劫富濟貧，但查維茲後期逐漸走向權力集中之路，不但阻止罷免提案的提出，○九年還透過公投廢除總統任期限制，讓自己可以再參選。
馬度洛接任後，繼續查維茲主義，伴隨國際油價下跌而來的，不單是經濟危機，還有政治挑戰。一五年十二月的選舉中，反對黨民主陣線聯盟取得國會三分之二以上的席次，顯示人民對馬度洛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限。
但馬度洛陣營並沒有停手，大幅逮捕異議人士，迫害調查政府貪瀆的檢察官；在最高法院安插親政府人馬，透過判決剝奪議員當選資格，使反對黨失去國會絕對多數；又另組人民制憲大會，意圖取代國會。這些情狀，被美洲國家組織人權委員會認定為對憲政體制的重大破壞。一八年五月，在反對黨杯葛下，馬度洛逕行舉辦總統大選，過程舞弊多端，國際普遍認為無法反映民意，拒絕承認選舉結果。
這些是為什麼在美國與歐洲國家聲明中皆認為「國民大會是民主選出，能正當代表委內瑞拉人民的唯一機構」，也是為什麼國民大會推舉其議長取代馬度洛，能獲得國際支持的原因。
委內瑞拉的政局瀕臨決戰點，還會繼續發展，其中的「台灣聯繫」，一在政府承認，二在民主干預。
當一個國家裡出現兩個政府，各自宣稱為代表國家的合法政府，其他國家究竟要與誰來往？要考慮的不僅是現實，還有正當性。最近對委國政情的討論，屢屢提及美國在政府承認方面的實踐，最誇張的莫過不符現實地承認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代表中國，長達三十餘年。這是尷尬的台灣聯繫。
當民主崩壞成區域安全議題
另一項值得注意的是，所謂的內國事務，不論民主崩壞、法治淪喪、人權侵害，當影響到國際安全時，就成為其他國家可以關切的事項。當委內瑞拉的崩壞已經變成區域安全議題，其內部民主已經完全被獨裁者侵蝕殆盡，其他國家只有為其人民找出路。
對照正在中港台上演的權力集中與人權法治倒退，委內瑞拉走到這一步，難道沒有既視感？由建構牢籠防範人民，到對外輸出武力威脅與銳實力，亞太所見證的極權，來源何在？由此觀點，國際基於民主對委內瑞拉的關切，難道不能帶來令人心驚的聯繫？
＊本文原刊《新新聞》1667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