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九九三年第一次讀小說《溫故一九四二》至今已經過去了十八年,其間數次動議拍攝,皆因故擱淺。十八年,小劉、小馮變成了老劉、老馮。如今時機終於成熟,萬事俱備。
拍攝這樣一部影片是我由來已久的夢想,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們於八年前就已經起意要做這件事情。記得那是一九九四年,我和劉震雲一同參加北京青聯的會議期間,我對他說:「如果你信任我,我想把你的《溫故一九四二》拍成一部電影。」他對我說:「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我們對事物的認識仍然還只停留在它的表面,而提高我們的認識是需要時間的,這個過程是不能被省略的。」
二○○○年的春節,我接到劉震雲的電話,他在電話裡向我和徐帆拜年,同時把一件新世紀的禮物交給了他的朋友。他對我說:「關於《溫故一九四二》的事情,我們可以開始上路了。」節後的一天晚上,劉震雲從他的故鄉回來,我們喝光家中冰箱裡的所有啤酒,仍然意猶未盡。我問他:「為什麼決定把這個禮物給我?在別人看來,我可能不是拍攝這樣一部影片的最佳人選。」他對我說:「我們的確有幾個優秀的前鋒,但他們已經沖到了底線,要想進球,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球傳給正從中場起動的隊員,我看到馮老師恰在此時從中路插上,球就傳給你吧。」
我們開了一個座談會,請每個看了小說的人談改編的想法,幾乎每位與會者都認為,這是一部調查體的小說,改編成電影難以想像。會後,我們倆坐在樹蔭下沉默良久,劉震雲對我說:「最好的方法其實就是最笨的方法。所有事後被認為是無用的努力,事前都是不可缺少的工作。」正如,有一句他們常說的話:「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所謂驀然回首,絕不是站在那裡不動,偶一回頭,必是在黑夜裡,在崎嶇的山路上,摸著黑,走了很多的冤枉路,找了許久才驀然發現的。我們決定從最基礎做起,去河南採訪,路上想。
拍了三個多月,每天風裡土裡,咬不完的牙,著不完的急,漸漸度日如年。對電影的愛愈來愈淡,對這樣的生活也開始感到厭惡,也許真的到了要和它說分手的時候了。想想還有近兩個月才能收工,想想合約裡還有四部影片要拍,怎麼挨過去?拍電影如果沒了企圖心,就像沒有慾望還要做愛,就剩受罪了。
拍轟炸的戲,埋了一公里的炸點,動用上千群演,請來國內航拍公司,結果搞砸。連基本的懸停、保持直飛的動作都不能完成。這件事給我一個教訓,想抬舉國內的公司,但他真不給你長臉,還得掉頭請老外。技術不好可以練,最可怕的就是什麼都敢應,事到臨頭掉鏈子。得,打碎牙往肚子裡咽吧。再不敢相信了。比利時航拍公司的遙控技師沒有辜負人民幣的邀請,按照我們的要求,出色完成了上午的航拍內容。組裡土法架設的「飛貓」俗稱「過江龍」,試來試去,以撞壞雲台宣告失敗,早知如此,也應該請國外的飛貓公司來。我們的電影工業太落後了。在預算允許的範圍裡,盡可能給觀眾交足功課,要不,怎麼好意思說誠意奉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