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應台專文:用歌聲穿透

2016-05-01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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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堵堵聳立的高牆,龍應台認為或可用音樂與歌聲穿透它們。(曾原信攝)

面對一堵堵聳立的高牆,龍應台認為或可用音樂與歌聲穿透它們。(曾原信攝)

編按:二○一二年八月三十一日,龍應台受邀至加拿大溫哥華英屬哥倫比亞大學,與當地華人與大學社區分享「華文、華流、華文化──對華文世界的美好想像」,一千兩百名聽眾分別來自台灣、香港、中國大陸、馬來西亞、新加坡等華人圈,卻能隨著歌曲全場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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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後的故事

我們用「華人世界」這個詞究竟有沒有意義?我們明確地知道有「英文世界」這個概念,因為你在墨爾本也可能會關注BBC 所報導的倫敦的消息,在加拿大你可能也會讀到講英語的印度發生的事件。我們也有「德文世界」這個詞,譬如說,我在瑞士的蘇黎世街頭可以隨手買到柏林的報紙,在維也納的火車站可以買到法蘭克福的雜誌。

但是當我們用「華文世界」這個詞的時候顯然有一個問題,因為我們知道,幾個主要的華文地區相互之間資訊並不是暢通無阻的,甚至於在區域和區域之間有著非常厚的意識形態、文化、政治的高牆。

那麼,在隔離的區和區之間,在牆跟牆之間,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穿透的呢?

我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聽到一個口述歷史,印象深刻。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後,馬來西亞有很多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滿腔熱血想去投效祖國,很多人怕父母反對,索性離家出走到大陸去。這些馬來西亞的年輕人到大陸後,正好遇到五○年代大陸全面開始三反、五反和後來的文化大革命,那些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一下子掉進了這個巨大的火坑。有些人九死一生輾轉到了香港,但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因為馬來亞半島已經分成馬來西亞跟新加坡兩個國家,而他們兩邊的公民身分都不具備,因此只能流落香港,逐漸老去。他們的經驗,很少人知道。

在香港的那段時間,讓我有機會接觸到更多南方世界的人事。散文家董橋是印尼華人。在印尼排華的六○年代,他才十幾歲,高中畢業要去台灣求學,全家人幫他送行,港口惜別的畫面彷彿生離死別。我在成功大學讀書時,學校有很多僑生,當時我對僑生沒概念,也分不清他們從哪裡來。後來,我知道有些越南的僑生,他們因越南分裂無法回去家鄉,同時因為身分問題也無法留在台灣,只能花錢偷渡到香港,開始了迷茫的艱辛人生。

從我剛剛提到的幾個例子就可以知道,不管是印尼、馬來西亞、香港還是台灣,都發生了許多因政治戰亂流離失所的故事。但是那些故事都封鎖在高牆後面,儘管人們文字語言相通,卻沒有相知相惜。

路燈下等待的女孩

到底是什麼東西築起了這一堵堵的高牆?是意識形態,是以權力作為基礎的政治在築牆。而什麼東西可以穿透那一堵堵高牆呢?文化是可以穿透的。可是,文化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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