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選文》不懂「旬」,就無法理解日本人的食與性

2016-05-1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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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就像一枚神經末梢的針頭,能準確地觸碰人的味蕾的G點,釋放出或強烈或清淡或粗陋或細潤的感官體驗。日本料理獨一無二的私密是否也在這裡?

「旬」就像一枚神經末梢的針頭,能準確地觸碰人的味蕾的G點,釋放出或強烈或清淡或粗陋或細潤的感官體驗。日本料理獨一無二的私密是否也在這裡?

餐具必須優美,廚房必須乾淨,進食必須禮儀。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你是在向鮮活作最後的道別,因為你是在向殺戮這個行為作懺悔與祈禱。

一、我是五月貴公子的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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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是什麼?旬其實是個設問。它是這樣將問題顯現於你:

旬是把食物放進嘴裡,你能感知初夏和深秋那輪月有何不同?

旬是在你身邊,有個鮮活。這個鮮活你能視它為生命的最高嗎?

或者,旬就是土用醜之日,大街上飄逸著蒲燒的香味?

或者,旬就是身處東京之夏,哪兒都不想去的雨瀟瀟?

在日本人那裡,為什麼將自然等同於神?這無關乎先驗,無關乎構造,更無關乎美麗,而在於自然的四季輪回,帶來的無比美妙的季節感。《萬葉集》裡表現出來的季節感,是日本人思考的底部哲學。日本文化的形態,本質上就是用植物的美來支撐的。日本最具才氣的詩人萩原朔太郎說過,走在嫩草上,我是五月的貴公子。他在20歲左右寫信給妹妹說:妹妹你知道嗎?新綠不同於盛夏那烏黑的綠。前者是透明的心情愉快的綠,後者是不透明的令人不快的綠。

這是什麼感覺?現在看來就是旬的感覺。季節的感覺。風物的感覺。時令的感覺。早春為什麼是思念的?初夏為什麼是偶遇的?深秋為什麼是相約的?寒冬為什麼是離別的?顯然這裡有個看不見的但能心儀的旬,在不易察覺的底部,流動著,替換著,令生命在不同季節亮出不同的鮮活。顯然這種鮮活不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鮮活,而是「滿目青葉,口中松魚,耳際杜鵑聲」(山口素堂的俳句)的鮮活。

二、無數「然而然而」日本的旬

我們並不陌生的《徒然草》,為何每讀一次就感動一次?就在於整本書流淌著的是旬的思想:五月還是菖蒲滿屋頂,起秧插稻,水鳥聲聲如叩門;轉眼六月則是茅屋柴庭,牽牛花白,蚊香嫋嫋,很是生情;到了七夕,夜半轉涼,蘆萩泛黃。早稻收割完畢,秋風浩浩,令人心爽;立冬過後,草木枯萎,白霜滿地,紅葉散落;又到年末,望著人們忙碌的身影,倒也年味大增。可憐只有那天邊的月亮,獨自清光輝輝,無人搭理。

小說家井上靖寫歲暮,說在他的家鄉伊豆,11月中到12月初,是神樂到來的日子。神樂的鑼鼓每年總是在那個時候響起。他們順著狩野川下游一帶的村子巡迴演出,最後才能到位於天城山麓幽深處的我們這個村莊。川端康成的《古都》,通過賞櫻,葵節,伐竹會,大字篝火,時代節,展示古都時令的推移,自然就像一個色彩斑斕的流動體,變換出「好吃」「好玩」的旬之美。

伊豆的温泉
伊豆的温泉

1000多年前的和泉式部留下日記,裡面寫到七夕,說幾位擅作和歌的多情男子,送來了吟誦牽牛星與織女星的和歌。她的情人為尊親王也沒有忘記她,寫下情歌:「一年難得見一面,織女難渡銀河岸。」親王又燃起了他靠不住的情。和泉式部趕緊回復:「銀河之天不敢看,妾身怕被織女厭。」令人吃驚的是日本人將七夕的思念與生情,一直延續下來。至今他們還在認認真真地賞玩著七夕的歲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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