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導師前來輔導室與我談話,他提到與太太在互動上遇到的困難。因為是多年的同事,熟到不能再熟,他也不諱言地開門見山:「我覺得,我好像有病欸...」
「啊?什麼?」已經習慣了他平時的搞笑風格,一時之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昨晚她興致沖沖地提議去家裡附近新開的百貨公司逛一逛,我說我必須趕出今天的考卷,要逛的話就改天再去逛。」他有些委屈地說:「然後她就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當然知道她很失望,但是我也不能因此就丟下今天段考的考卷。不過,我有暫時停下手邊的工作,向她道歉、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能說的、能做的一樣都沒少,她口頭接受了、也告訴我沒關係。雖然她臉色還是很失落,而我也知道這樣的情緒本來就很正常,不可能立刻就恢復...」
「但是...」講到這,他似乎有些挫折。
「但是什麼?」我問。
「有件事情很奇怪,我也安慰了她、她也接受了,但我卻開始覺得不舒服。」「為了避免吵架,我只好自己悶著、不跟她說話,沒想到心情愈來愈差、到後來連考卷也出得零零落落...」
我問他,讓他覺得最不舒服的是什麼?他說,明明對方就已經回應沒關係了,事情理應在這裡落幕、他也應該能夠專心投入他預計完成的工作裡。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他覺自己是真心誠意向對方道歉、也希望安撫對方的情緒,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對方接受了之後,自己卻反而出現不舒服的感覺,而且他自己也有覺察到,這個狀況在他的生活中已經不只一次出現了。
對啊,這個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到底從何而來?聽完他說的話之後,我思考了幾秒鐘,這時剛好瞄見諮商室的沙發上有幾個玩偶,我請他挑選其中一個:「試試看,如果這個玩偶代表你的不舒服,那麼,從這個不舒服裡,你看到了什麼?」
雖然他覺得這個方式有點好笑,不過,他依舊選起一隻沒有耳朵的玩偶開始仔細端詳。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很認真在思考,所以我也不打擾他,給他一些安靜思考的空間。
一會兒後,他緩緩開口:「我覺得,她沒有接收到我的道歉。就像是這隻沒有耳朵的貓一樣。」
「她不是說沒關係了嗎?」
「但是她還是不開心啊。」
「所以,你覺得你應該為她的不開心負起所有的責任?即使你真的有工作要忙、即使你已經真誠地道歉、即使她感到失落本來就是很正常的反應?」我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不舒服的感覺跟我太太無關,而是我自己的...」
「你覺得呢?」
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困惑,我回應:「對於『無法讓她覺得開心』這件事,你好像很自責、也很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