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過了草原,與一眾朋友聊天時,我時常講到在內蒙古喝酒的經歷和體會。懂喝酒與不懂喝酒的,聽了亦覺有趣。寫草原紀行,是否要有說酒故事的專題,我一直猶豫。因為喝酒,是很爭論性的問題。但是,「喝酒」有著幾千年的歷史,是人類長久以來的一項生活習慣。酒,為人類社會文明與飲食文化不可不言及的內容。我自己尚能飲酒,幸好從不酗酒。跑地方多了,接觸所及,感覺到不同的國家和地區的民眾,對喝酒有不同的態度和習慣。從喝酒中去觀察,甚至可體會到不同的文化和生活的價值。去過內蒙古的人都會知道,這是一個很喜歡喝酒的地方。
一九九四年第一次去呼和浩特市,不過短短幾天,已感受到內蒙果然名不虛傳,是一個離不開酒的地方。每餐飯無酒不歡。幾天來,事情談過了,也喝了主人家好幾頓酒。一個晚聚,我要作東回請。在酒樓賣酒的地方,我挑了一二種酒,不在價錢,選上的是一種大約四十度左右的白酒。幾天以來,自覺喝得太多了,想喝度數低一點的,善待自己。購了幾瓶,擺放在飯桌上。其中一位當地朋友輕聲地說:「陳先生,這種酒的度數太低了吧?」聽了有些愕然。認識不算久,如此直率地說,真有點意外。主人家既然這樣說,只好掉換了,改成度數高的。日後我們之間稔熟了,才知道蒙古地區,喝酒的,都喜愛喝烈酒。理由是度數較烈的酒,比較合胃口。其且認為,高度酒喝後,酒精容易揮發,不大傷身體。是耶?非耶?我不清楚。自己經驗是,喝低度酒如中國黃酒,日本的清酒,甚至是啤酒,千萬別喝醉。這些低度酒喝醉了,頭痛若裂,難過極了。好的高度酒,醉後卻易醒復,醉時亦好過點,不知是否這種道理。
八、九○年代,內地的宴請,喝酒有兩種現象。一是喜歡喝啤酒,在內蒙古地區,當地人都不大喝啤酒。二是宴桌上總有三種酒,大的杯是啤酒,中的杯是葡萄酒,小的杯是中國白酒或洋酒。在內蒙不管酒杯大小,只有中國白酒。初訪呼市的一回,在返港前的一晚,主人在一個蒙古包的餐館中宴請。對我來說,是頭一次,感覺充滿草原情調。也學懂了蒙古人端起酒杯喝酒前,要先敬天,其次敬地,再敬人的禮儀。一個穿著蒙古袍的姑娘,不時的拿著白色酒瓶,不斷在你身旁,一邊唱著歌一邊勸飲。這種情景,酒,哪能停得下來,只好不醉無歸了。席間,大塊大塊用刀、甚至用手去吃羊肉,大口小口地喝著酒,豪氣干雲,氣氛熱鬧極了,情緒痛快極了,酒亦會愈喝愈興奮。
八○年代在新疆伊犂附近的蒙古自治縣,嘗過下馬酒、上馬酒的,老遠來去迎送的喝酒。對在南方人來說,已覺新奇。神州大地,不同地域不同風俗,讓你神奇的多得是。八○年代初,到西安,一邊喝酒,一邊和詩,飯罷再以書法寫成留念。這種經驗,真讓我這個念文科的慚愧。酒興是有了,也應付得了。不懂詩,也不善書法。西安,到底是千年古都,仍留下了斗酒百篇的人文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