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糟糕透頂的主管，」某位工作者說：「我覺得我根本不可能為他工作⋯⋯每回告訴他一個新構想，他會馬上抨擊，說這個構想沒用，甚至說它蠢斃了、要執行根本是浪費時間，這種狀況實在太常發生。光是這點就可以說他是很差勁的管理者，但是，如果你提出好構想，他會很快告訴大家這是他想出來的。」
很少有人會想為這種主管工作；而且，想必更少人會認為這樣的主管有可能被拔擢為史上最棒的企業領導人。不過，請注意，這段話裡描述的不是別人，正是史蒂夫•賈伯斯，而他是史上最成功企業之一的創辦人。
〔那段話出自傑夫•拉斯金（Jef Raskin），他負責帶領團隊設計麥塔金電腦的原型。〕儘管蘋果公司從2011年賈伯斯過世後，就沒發表過造成大轟動的產品，還是成為美國史上第一間市值兆元的公司。
許多評論家至今仍然苦思賈伯斯悖論而不得其解，部分原因是它符合一個常見的原型：這位嚴厲、有遠見的完美主義者，是被自我形成、擋不住的巨大力量所啟動與施壓。隨著賈伯斯戲劇化的產品發表方式、那一件簡直是制服的高領毛衣，以及自大狂妄的傳教方式，他似乎為野心勃勃的領導人提供一個可遵循的模範。甚至有人說他在講述蘋果產品、說服員工、投資人與供應商時，能創造出一種邪教般的現實扭曲（reality distortion）效果，讓人覺得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就像看待許多受苦的藝術家一樣，我們傾向於認為賈伯斯的人格怪癖和他的天才密不可分。
在現實中，像賈伯斯這麼難搞又差勁，還能成功的領導人，實在很少見。如果有一個人格有瑕疵的人可以白手起家、當上億萬富翁，我們應該說儘管他有人格缺陷，還是成功了，而不是說這些人格缺陷，讓他成功。
所以，賈伯斯的故事能夠成為真正的傳奇特例，不光是因為蘋果（在他被自己創辦的這間公司炒魷魚後）重新延攬他擔任執行長，還包括他達到的成功水準異常的高。許多賈伯斯的粉絲會把他空前的成就歸因於古怪又絕不妥協的個人特質，此外，也有許多自戀型領導人可以跟賈伯斯一樣扭曲現實、想出絕妙的構想或是超誇張的願景。只不過，這些自戀型領導人的主要問題是，他們不是賈伯斯、也沒有他的天才，他們的妄想絕不會變成下一間蘋果公司。
可惜的是，正是因為這些不具有代表性的例子特別值得紀念，我們總是傾向於拿它們來推論。所以，愛因斯坦早年在學校時並沒有嶄露頭角，不代表成績差可以幫你贏得諾貝爾獎。同理，約翰•柯川（John Coltrane）的音樂天才不是來自他的海洛因毒癮，而是他的天才以某種方式努力在海洛因下倖存。個性難搞的唯一優勢是，這些特質或許不適合一般的工作，於是可能驅使這些人獨立創業，這是單純出於需求，而不是為了報復。
